新年第一天，一大早方睿就和马达、石昭出了门。
马达在冥河中一梦千年，故人早已逝去，只剩一片坟墓。前几天的时候马达就想着去看看当年的战友。
只不过这段时间方睿一直有事，再加上年前一直有官方的人组织祭祀，他们不方便去，所以一直拖到今天。
昨晚的焰火典礼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中间还顺带为青年幻兽师大赛的参赛者们送行，整个帝都都无比喧闹，连带着他们都没怎么睡好。
走在路上，方睿一直打着哈欠，在面前呼出长长的雾气。
除了某些特殊人员外，帝都内不允许骑乘幻兽飞奔，要是直接从帝都内穿行的话，等他们到了城北，估计都可以吃晚饭了。
为了节省时间，方睿干脆从南门外顺着城墙一路绕过去。
新年第一天，各行各业的人们都选择了休息，大清早的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一出南门，方睿便召唤出了血焰，马达也骑上了他的战马，只有石昭没有坐骑。
他的幻兽是山岳龟，力量和防御都是强项，唯独速度惨不忍睹。方睿想了想，干脆将双头蛇叫了出来，让它将石昭载在背上。
双头蛇虽然不大乐意，但也不敢反抗方睿的命令。
三人各自骑乘着幻兽，朝着城北一路飞奔。一路人烟寥寥，三只幻兽速度飞快，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便抵达目的地。
北边的军士陵园始建于星辉建国初期，一开始只埋葬了星辉建国时牺牲的士兵。
后经过一代代扩建，又加入了信仰之战、星焰护国战争等时期的军士们，如今已颇具规模。
马达的战友们埋葬在陵园的最深处，距离入口还有段路程。
三人下了幻兽，步行上山，马达一路上向方睿介绍着星辉军中的事情，语气颇有些唏嘘。
从外界来看，他是陷在冥河之中沉睡千年。
但对他来说，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是时移世易，曾经生死相托的战友早已化为黄土，甚至子孙都不知是否留存于世。
如今凭吊故友，其实也只是想要勉强建立一丝与当今大陆的联系。
同样的，他也要替战友们好好看看，这个由无数同袍牺牲性命建立的国度，是否真的如他们当时所期冀的那般。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终于到了陵园最深处，也就是星辉建国战争时期修建的陵墓位置。
时隔千年，哪怕再怎么维护修缮，一堆堆坟墓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岁月侵蚀。
有的坟墓尚算完整，墓碑上还能勉强看清字迹，有的则干脆只剩下一座小土堆。
马达走在最前面，从一座座坟茔前经过，仔细辨认着墓碑，希望能从上面看到自己熟知的名字。
但埋葬在此的星辉军士人数超过十万，他怎么也不可能全部认识。
走了好半天，几乎已经到了最内围的位置，马达才在一座墓碑前停下了脚步。
“是吴大壮。”马达蹲下身，仔细看了墓碑上的记载后有些欣喜地确认道。
“那家伙名字叫大壮，实际上瘦的跟猴一样。训练的时候经常被我一枪扫下马，但冲锋的时候总是跟随在我左右，从不曾落下。”
“看碑文，是死在太初王城外了。”马达一愣，忽然笑了笑。
“也是，没我在，这家伙顶在最前面，肯定第一个被冲倒，真是没用的家伙。”
……
“这是陈二狗？”马达再次停下。
“这家伙可是个妖孽啊，步兵营的统领，年纪比我还小，学什么东西都快，是最有可能当上大统领的。”
“殁于陷阵夺城，先登城墙，守护战友攻城，独面守军，力竭而亡。”
……
“李二愣子？他也死了啊。死前的职务是统领？看来前面的都死光了。”
……
“张思远……”
“刘康……”
“王大锤……”
“苟二蛋……”
……
“死了，都死了……”马达抬起头，环视整片陵园，喉间微微哽咽。
这是一场迟来千年的吊唁，他虽然活了下来，但没能参与最后那场惨烈的战斗，让他感觉自己像个逃兵。
而再也没有机会和数万袍泽一同埋葬此处，恐怕也会成为他最大的遗憾。
“那是……”
马达忽然看到一座雕塑，莫名地有些眼熟，赶忙跑了过去。
“这……是我？”
马达看完碑文上的记载，伸手指着骑士牵马立于河中的半身雕塑，表情哭笑不得。
“这长得也不像啊，我有这么帅吗？”
“可能，在他们心里，你就应该这么帅吧。”
马达愣了愣，和方睿相视一笑，石昭站在一旁也不说话，身为随从的他很有觉悟。
“主君的墓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方睿想了想道：“初代星辉国王埋葬在皇家陵寝，离这里比较远。”
马达摇了摇头，“主君说过死后要和同袍们葬在一起的。”
方睿耸耸肩，“人死以后，一切都不是自己说了算了。”
马达思考了一会儿后沉默点头，表情若有所思。
几人又在陵园内走了一会儿，直到临近中午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人比来时多了不少，除了运输的车队外，大部分都是出来游玩的年轻人。
方睿突然想看看帝都人是怎么过年的，于是便提议到城内逛逛。
马达和石昭都没什么意见，三人调整路线，准备从东门进入帝都。
东门不愧是帝都最繁华的地带，还没进入城内，便能感觉到人声鼎沸，车马喧嚣。
进城的出城的络绎不绝，分别在左右两个副城门处汇聚成队伍，缓缓移动。
方睿三人远远地收起幻兽，跟随人流一起进了城。
一进城内，人声陡然又增大了几分。
每逢新年这几天，帝都都会放开经营的限制。
宽阔的道路两旁，挤满了小摊小贩，大多是售卖些孩子爱吃的零嘴或是某些小玩意儿。
大街上虽然没到人挤人的程度，但也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方睿三人顺着马路闲逛，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热闹。
“不愧是帝都啊，就是暮山镇热闹多了。”方睿感慨道。
在暮山镇的时候，过年虽然也挺热闹，但比起帝都来，不论是人数还是繁华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语。
可算是让他这个小土鳖狠狠长了番见识。
这还只是东门口，要是到了内城，那还不知道是什么景象。
“只不过是属于帝都人的热闹罢了。”石昭涩声道。
方睿知道他在感慨过去的奴隶生活，安慰道：“都过去了，还是多想想以后得事情。”
“以后？以后我就跟着少爷。”石昭语气坚定道。
“算了，随你随你。”方睿没好气道。
每次说到这些事情，石昭都要表一番忠心，烦死了。
“马哥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我给你付钱，还有石昭也是。你们作为随从的薪酬还没发呢。”
没想到两人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看看就好。
“都不要啊？那行，我自己买。”
方睿说着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子前止住脚步，伸手指着一个精致的镯子。
“老板，这多少钱？”
“嘿嘿，公子你眼光真好。这镯子可是用赤金和雪银用金属编织工艺制成。乍看是淡金色，实际上是丝丝分明。里面还包裹了几颗宝石，颗颗精挑细选，都是特定大小。”
摊贩是个中年男人，微胖的脸上透着几许精明。一看方睿问价，便知道来了肥羊，指着镯子就开始吹嘘。
“停停停，我就问下多少钱。”
“二十骨币。”摊贩犹豫了瞬间，冲方睿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骨币？你不如去抢。这样吧，十骨币卖不卖？卖我就买了。”
“卖。”摊贩喜上眉梢，迅速将镯子包好递到方睿手上，方睿这才反应过来。
“草，亏了。”
马达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睿毫不客气地送上了一个白眼。
气鼓鼓地付完钱，方睿拿起镯子转身就走。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还光临个屁。”方睿低声自语。
“买给小女友？”马达看着方睿宝贝的样子揶揄道。
“嗯……算是吧。”
这镯子的材料虽然不算珍贵，但样式的确不错。方睿第一眼看见就想到了柳寒眉，金银相间的颜色与柳寒眉的气质应该会很搭。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方睿叹了口气将镯子塞进怀里。
“快快快，前面有表演赛。”
“什么表演赛？”
“神国那边来人了，和星焰的学生正打着呢。”
几个年轻人从方睿身边匆匆而过，话里的信息顿时引起了方睿的注意。
神国的幻兽师？
方睿顿时来了兴趣。
“走，去看看。”
方睿带着马达和石昭，跟着几人来到一处擂台跟前。
这擂台比起皇家幻兽师学院的还要略大一些，台下早已挤满了人，方睿只能堪堪走到离擂台十米远的地方。
擂台上，两名年轻人正战作一团，其中一人满头黄发，方睿隐约有些印象。
“杂毛？”方睿想了半天，终于想起那是皇家幻兽师学院的艾知深。
这小子当时在武器课上和他起了矛盾，还被他短刀破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晕了过去，丢人实在丢得不小。
怎么这时候又和人打起来了？
听他们说还是神国的？这也不像啊。
方睿看着艾知深对面的少年，明显一副星焰人的长相。
艾知深手握长枪，银白色电光萦绕下，长枪如蛇吐信，带着道道虚影朝着对方攻去，却被对方用一柄造型怪异的长剑悉数挡下。
比起上次交手，艾知深的枪法进步了不少，最起码没那么多模仿的痕迹了。方睿心里暗暗点头。
对面这家伙以那把细长的刺剑拦住长枪攻击，看上去是挺厉害的，但以统领级的魂力去压制艾知深一个精英级，也太过于欺负人了吧？
他当时和艾知深打的时候，可是把魂力压制在精英级，单纯以武器技巧取胜的。
以精英级和统领级魂力的巨大差距来说，艾知深完全没有取胜的机会。就是耗也耗不过人家啊。
方睿皱眉摇了摇头。
擂台上的形势果然如方睿分析的一般，随着时间推移，艾知深魂力消耗过度，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而他的对手始终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攻守之间甚至隐隐有几分戏耍的意味。
艾知深极力坚持，最终还是不敌，被对手拨开长枪，剑身搭在颈间。
“我输了，但并不代表星焰不如高岳国。你能赢我，只是占了等级的优势罢了。”
艾知深表情颓然，语气却无比倔强。
“艾知深，你还是不明白。”对手将细剑收于身后，一副高傲的语气，摇头失笑道。
“去年，我们都在星焰，你我都是精英级。但我去了境外半年，回来已是统领级，而你却仍止步不前。”
“在神国，任何有天赋的人都会得到培养，任何有能力的人都会获得重用，这就是星焰不如神国的地方。”
“出去一趟，我才知道这世界是如此宽广，同时也看清了星焰是多么的落后腐朽。”
“半年时间，你我的差别就是最好的证明。”
“个人际遇而已，我绝不认为星焰比境外要差。”艾知深别过脸冷哼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让现实将你打醒吧。”对面的少年低头叹了口气，昂首走到擂台边缘。
“高岳幻兽师学院一年级新生杨书平，向星焰一年级新生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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