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儿起身，扶着郑嬷嬷的手从正殿里倒退着出去。
谢海带着人送她到殿外。
安音提灯候在外头，胡瑞站在她旁边，就跟个木头桩子差不多。
倒是小太监詹韦跑得没影了。
孙福儿道：“小韦子人呢？”
没点名问胡瑞，胡瑞就是不会吭声的，果然胡瑞没说什么。
还是安音答道：“刚才还在这儿，一晃就没了人影。”
孙福儿看着谢海：“谢公公，能帮忙喊一下小韦子么？麻烦了。”
谢海道：“他在下人房里。”
很快就有人把詹韦带过来了。
孙福儿心下了然。
果然，德妃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她的正殿管理得井井有条的。
詹韦去哪里，都在他们的视线之内。
等回到了屋子里,孙福儿叫住了詹韦：“怎么样？”
詹伟道：“奴才去下人房里，只说太冷了，去烤烤火。别的没说什么。”
“他们下人用的是普通的炭火。但喝的茶比我们的好多了。备着糕点，看着比较精致。”
“下人房里有四个太监在。他们不当值的时候，也不能出去，更不能喝酒玩骰子。”
“这些日子干坐着。不过，有一个抱怨了半句，就给拦住了。”
孙福儿点点头。
把嫔妃们都关着，确实犯了众怒。
也是靠着皇家的威严强压着，才熬到了现在。
到底皇宫里关着的是人，又不是瓷器。
是个人都不喜欢一天到晚在一个地儿，总是想找个机会去透口气。
不然，人精神没毛病，都要关出毛病来。
詹韦道：“奴才瞧了，他们下人房是宫女和太监分开的。太监这边的陈设都不错。坐垫都很柔软。”
德妃是目前后宫里头品级最高的嫔妃。她的供奉一向是最好的。
她的手指缝里露一点，跟着她的下人们日子都好过。
詹韦道：“他们平时也没人来，就这么几个人在。看到我来了，抑制不住的热情。”
换谁都一样。
关得太久，成日在眼前的也就是这么几个人。突然凑上来一个人，哪怕知道对方可能动机不纯，但是会有抑制不住的热络。
第一次见面，也不可能套出什么话，主打一个观察。
正所谓窥一斑可见全豹。
孙福儿问：“安音，你一直在殿外头，那边情形怎么样？”
安音道：“宫女太监各司其职，大气不敢出一声。可见德妃娘娘治下很严。”
“看到小厨房那边送膳进东暖阁。八个人拎着三层食盒过去的，算下来至少有二十四道菜。”
孙福儿问胡瑞：“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胡瑞突然被点了名，愣了一瞬，继而道：“奴才没有发现什么。”
孙福儿没指望胡瑞能发现什么，就看着郑嬷嬷，道：“郑嬷嬷，你怎么看？”
郑嬷嬷道：“回孙主子，奴才以为宫里的娘娘们最在意的是谁为皇后。”
说白了，现在皇帝还不到二十岁。嫔妃们也正是最好年华。她们并不认为自己生不出来。
皇后的位置对嫔妃们的诱惑最大。
也不是不在意孙福儿和司马才人腹中的胎儿，而是和谋求皇后之位相比，她们这两个人就没那么重要了。
现在是一群人去抢一个位置。
说到底，没有哪个嫔妃有本事能让其他人都不生。
就算是皇后也做不到。
况且太皇太后、皇帝摆明了要保龙胎。
在这种情况下，嫔妃们不仅不敢擅动，还在提防别人来栽赃陷害。
一旦孙福儿和司马才人再出事，与之相关的嫔妃肯定被牵连，彻底与后位无缘，那就是因小失大了。
这是个微妙的平衡。
孙福儿摸着肚子，道：“确实。怀孕的这阵子不会出事。”
但之后，说不准。
郑嬷嬷道：“孙主子，德妃娘娘上位的可能性并不大。”
孙福儿挑起眉：“怎么说？”
郑嬷嬷叹道：“我朝要么封原配正妃为后，要么直接娶后进宫，要么扶正皇长子的生母。就没有嫔妃无子升为皇后的先例。”
孙福儿笑道：“如果我在生皇长子的时候，不幸罹难。那么年幼的皇长子会归在谁名下？”
德妃应该不会错过这种送上门的果子。
那她名下不就有皇长子了么？
郑嬷嬷道：“孙主子，不必担忧。太皇太后已经有了安排了。”
摆明了不会让德妃杀母夺子的。
到底站在太皇太后的立场，谁生的孩子都是她的重孙子。
她都已经是太皇太后了，没必要去偏袒德妃。
老实说，如果太皇太后有意偏袒她，那么德妃早就不只是德妃了。
孙福儿想了想。
如果德妃不是皇后的人选，那么淑妃也不可能是。
不然就摆不平了。
不是淑妃、也不是德妃，肯定也不是已经给了品级的许贵人。
如果是后者，可以直接封后的，没必要还来这一遭。
那就只剩下曾经在慈宁宫居住的三位姑娘。
这三家出身很好，也算世家大族，但又不是世家大族里面拔尖的。
而且似乎和南边瓜葛更深些。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们一直要学规矩。
皇后得很懂后宫的规矩。
孙福儿道：“也不知道最后是她们三个人当中的哪一个。”
“希望未来的皇后好相处些。”
“太皇太后的母家没有人来参选。太后的母家也没有。就她们三选一了。”
郑嬷嬷道：“是五选一。”
她重复了一遍：“皇长子的生母也可能成为皇后。”
郑嬷嬷笑了：“孙主子，您是秦国公府的表姑娘啊！”
正儿八经的表姑娘。
在秦国公府众人跟前露过脸的。
孙福儿回过神。
哦，对。
从身份来说，孙福儿现在就是秦国公府的表小姐。
倒不是说她不是罪臣之女。
但在这个身份上又有一重身份了。
如果往这个身份靠，她也是问鼎后位的人选了。
孙福儿断然道：“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选她当皇后！
她啥都不懂。
甚至学识都不到位。
郑嬷嬷道：“孙主子，您现在身份确实够了。进宫的时候，就只写了您是秦国公府的表姑娘。”
孙福儿摇摇头：“我们别在这里乱想了。这是不可能的事。”
她还是顾着自己的小命吧！
万一德妃真起了心思。
她必须早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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