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大美诚实点头。
“我原本是真的想忍到我大儿子结婚之后再自杀的，他早早没爹了，我不能让他没妈，但我杀赵洪强前一天晚上，听到了我儿子诅咒我，为了他，我付出了多少，当初我若是抛弃他，我也不至于嫁给赵洪强，哎，事情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聊。”袁桂香抹了抹不自禁掉落下来的眼泪：“一大早，我就去公社买了农药，准备自杀，但那天中午，赵洪强叫我做饭，我在做饭时，他在跟大肚婆做那档子事，我恶心到吐了，吐着吐着我就想赵洪强死，我那么想就那么干了。”
原本她以为她会后怕到没法睡着。
可笑的是。
她在赵洪强死后，睡的比谁都想。
甚至不畏惧赵洪强变成鬼魂来找她，只要赵洪强敢找，她就敢跟赵洪强拼命！
邓大美听完，最终只余长长的一声叹息。
公安敲了敲，示意差不多到时间了。
袁桂香深深看了她一眼：“邓主任，谢谢你。”
“我没做什么，关键是你，之后可千万别犯傻了，好好争取减刑的机会，知道吗？”邓大美匆忙叮嘱。
“随缘吧。”
“哎，等等，你的钱！！！”
邓大美赶忙喊住她。
“你拿着吧，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给赵墨吧，我对不住他。”
赵墨是全家唯一一个被她欺负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
等赵墨开始反抗了，她才知道赵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被压榨到什么程度。
她过了半年，都没法抗住。
她不知道赵墨那么小的一个小孩，是怎么扛下来的。
袁桂香看邓大美愣住，笑了笑：“你就当我迟来的悔悟吧。”
公安来了，要带袁桂香离开，袁桂香临走前回头对邓大美说：“其实吧，不止我儿子羡慕赵墨有个小姨，我也羡慕，有时候我常想，要是有个愿意护着我的家人，我该有多幸福，后来认识了你，我觉得，变成你这样活力有斗志有信仰的人，也是很好的，现在我觉得，如果能活着的话，我按照自己心意活吧，看看能过得怎么样，再差，也不会比之前差了。”
“加油！”
邓大美踮起脚尖大声喊。
袁桂香笑起来。
她本就长得不是很丑，原本眉眼全身戾气，但卸下所有负担之后，眉眼变得柔和，笑起来也有了暖意。
邓大美愣愣看着她被公安押走。
那三十块钱被她拿在手里，送到赵墨手中。
赵墨没要。
邓大美拿着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拿着这笔钱像是拿着烫手山芋一样难受！
邓大美问张云溪怎么处理。
张云溪笑容灿烂：“爱你，我先去忙了。”
女知青宿舍的张雨洁同志回来了，还在宿舍发疯，为了晚上不要被当阿飘的她吓死，张云溪得亲自去砌砖建房子。
好好一个休假。
愣是没一天有空。
赵墨缀在她身后，绷着小脸干活。
赵家大队的村民们看着赵墨，清楚她是有处可去的，也不怎么心疼她。
心疼的是赵洪强和袁桂香的儿子，得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了。
至于袁大饱……
赵大队长送回他爸的大队去了。
袁大饱一直哭，赵大队长扛在肩上时，疯狂踢赵大队长！
“我不走，我不要走，我是赵家大队的人，我不要走！！！”
他哭得再大声，哭得再凶。
也没法阻挡他离开的命运，袁大饱望着一个个嫌弃他的人，想到许多人说的。
“这世界上唯有你妈最疼你。”
“你妈啊，她或许不是好人，但对你掏心掏肺。”
“没了袁桂香，袁大饱可怎么活呦。”
……
袁大饱也终于知道了，柴房原来那么阴暗潮湿，原来真的被虐待，是压根没人关注，他恨赵墨，恨张云溪！
假如不是他们的出现。
他根本不会那么说！
都是她们的错！
他妈妈……
“这就是劳改犯的儿子吧！”
“听说她妈杀了自家男人，真可怕！”
“劳改犯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人，都离他远点！”
……
一字字一句句往他耳朵里钻。
袁大饱也恨上了母亲！
*
赵家大队。
张云溪在除夕的那一天不想工作，也没法工作，但她有一件事情一直都恨郁闷。
她想要的信件。
怎么还没来！
“你在看什么？”何小小问。
“看邮递员。”
张云溪回答，视线仍旧不住往村口看。
如果待会再不来，她要借大队长的自行车去公社邮局看看了。
“是找这封信吗？”何小小把首都大学录取通知书给她看。
张云溪转头，惊喜点头，对上何小小了然的目光，一下傻眼了：“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在你去外地宣扬妇女知识就知道了。”何小小道。
信件是直接送到她手里的。
当时她觉得是假的，特意找爸妈核对了一下。
这才知道，有人拿她的图纸去申请大学生名额。
能拿她图纸的，除了张云溪不作他想。
当初云溪问她：小小，你有什么梦想吗？
她回：研究武器。
云溪说：那你可以去上大学。
可她在村里毫无建树，何来大学生名额的机会，更何况，公社的大学生名额寥寥无几，作为农活不出众的她，毫无可能。
后来云溪问：介意我拿图纸吗？
她说：不介意。
再后来，她说会给她一个惊喜。
云溪做到了。
张云溪看她面无表情的，小心翼翼问：“你生气了吗？我当时就是看报纸，想看看什么稿件更好的过稿，就看到了首都大学说有这方面的困难，我想着，试试呢，万一你的图纸合适，就能去读书了。”
她之所以敢那么做。
是跟着赵墨的时候，听一位大佬说她曾经就是那么干的。
所以她如法炮制。
只希望何小小去适合她的舞台。
大放异彩！
何小小眼睫微微颤动，上前一步，抱住了她：“我去首都了，你就坐火车来找家人，知道吗？我们必须要见面！”
“好，我知道了。”
张云溪笑着回抱她，拍了拍她的背：“今天是除夕了，我们一块过年，祝我们新的一年里，都前程似锦。事业有成！”
“嗯。”
何小小掩住眼中汹涌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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