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很大，带有盛夏八月的闷热。
那个恶灵已经消失。
留我颓然地跌坐在积了水洼的水泥地上，脑子里的空白要把我吞噬，耳边只有哗哗的雨声。
还有……满口的甜腥。
我的胃在抽搐，我感到极度恶心，我忍不住“哇——”地一下呕出来，满地鲜血和胃酸混合。
恶心，真tm恶心，还有痛苦和悲伤。
但是这些都没有成为我哭泣的理由，痛苦多了，眼泪也就珍贵了。
我撑起自己的身体，朝基地走去，每走一步都在颤抖，我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
来到宿舍202，我发现自己丢了钥匙。连同钥匙丢了的，还有手机。
丢手机狂魔果然名不虚传。这是我给自己的称号。
离开宿舍楼，恍恍惚惚的我游荡到了会议楼。
这里，还是那样冷清。
抬头看看，大雨中u型的大楼显得那么灰暗朦胧。
爬上6楼，在走道的分叉口，我停下脚步犹豫了两秒，先去敲响轩少的门。
手指敲痛了，没人。
转而去另一边敲老大的门，还是……没有人。
是啊，这个时候还有谁闲着在基地呢？
我颓然地垂下头，垂下发红的双手。
走道里很寂静，寂静得只听到我身上的雨水掉在地板上的声音。
寂静中，身体里的委屈像是炸开了一样，汹涌澎湃侵袭我的心脏，我的双眼。
我捂着自己的脸蹲在地上大哭出声。
“对不起……”我对自己说对不起。
对不起，该死的自己。
我只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始终无法做到太坚强。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雨还没有停，外面的天色因为大雨早早沉暗下来。
我来到了市中心，不知不觉来到了那个奢华的江景小区外，隔着一条马路，隔着朦胧的路灯，远远地望着小区门口。
这里，老大住的地方。
真是的，第一次这么想他啊。
我一直傻傻地淋着雨看着对面，想过去，还是没有勇气，没有勇气。
多亏了我没有勇气，才让我避免了一场尴尬。
我看到，对面，老大和沈樱妃共撑一把雨伞从小区里走出来，沈樱妃挽着他。
啊，沈樱妃啊。
不是传言他们分手了吗？
啊，传言果然是传言，不可信啊。
我敢肯定我现在的表情傻逼到不行了，心口，好特么疼。
我想撒腿子跑开，可是我的腿像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了。
他们没有发现我呢，所以由着我傻逼地看着他们。
苏沐之啊苏沐之，看你这副德行，你太tm看得起你自己了，他是谁啊？他是谁啊？哎看吧，现在犯贱了吧。
刚止住的泪眼唰唰唰地又流下来。
没用啊没用。
“沐沐。”熟悉的呼唤，熟悉的温和，在身边响起。
一把伞撑过来，头顶上疯狂砸落的雨水停止了。
我转过头，看到的是微笑着的轩少，他看着对面，而后又看着我，眼底溢满了心疼。
看到他的那一刻，眼泪更加肆无忌惮，因为心酸来了。
“沐沐。”他温暖的手掌擦拭我脸上的水渍。“为什么要淋雨呢？会感冒的。”
我摇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看你的脸都冻白了。身体也冰冷的。”轩少说着牵起我的手。“跟我回家吧。”
我跟着轩少走，眼神却还落在小区门口，老大把沈樱妃送上一辆豪车后，抬头看向这边。
我的心头一跳，对他扯出一个微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总之，我没再回头。
……
这是我第一次来轩少的家。
说来惭愧，跟他交往少说也有两个多月了，还是第一次来他家。
不过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见面的次数有多少呢？
少到让我都快忘记了我们的关系了呢。
轩少的家坐落在b市近郊的一个别墅区。
别墅区……啊。
一个字形容，壕。
连老大都没住别墅区呢！
该死，怎么又想起他了？！
我在洗浴间认认真真，不，是发狠地搓着自己的身体，还有自己的脸，一直搓一直搓，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
我觉得自己身上的污秽怎么也搓不干净似的。
那种，恶灵的味道。那种……猎人的味道。
之前在基地外的事情我不愿意再回想。
恶心的感觉突然抽搐着我的全身，我趴在洗手池边再度呕吐起来。
胃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吐出来了，可我还是止不住想吐，最后洗手池里染上一滩血色，我的嘴角还挂着粘稠的血。
胡乱用水冲脸，擦干净，漱口，我对着镜子吐出舌头。
我看到我的舌头上有两个血洞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愈合，用牙齿碰了碰，也没感觉到痛。
胃里又开始抽搐了，血腥味从胃里涌到了喉咙口，我咬着牙捂着胃，强忍着。
再吐，再吐就把自己吐死了。
“沐沐，沐沐，你在里面没事吧？”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还有轩少急切的声音。估计他是听到了我呕吐的声音了。
我没有回答，挪着步子去拿浴巾。
外面再次响起了轩少的呼唤，我依旧没有回应。
不是我不想回应他，而是我现在难受得，开口说话都变得困难，只能加快擦拭的动作。
敲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我索性用浴巾把自己裹好，走过去开门先给他报个平安。
却不想轩少在这时猛地把门撞开。
悲催的我被门拍到墙上，磕了下脑袋再摔趴在地上，一瞬间晕的云里雾里。
“疼……”我捂着自己的脑袋，泪目。
“沐沐！”轩少吃了一惊，赶紧扶我起来。
然而祸不单行，在我站起来的那一瞬间，身上的浴巾就往下掉。
我大叫一声，反应极快地扑进他的怀里死死抱住他，这样，这样好歹可以挡住前面啊啊啊！
奇怪，我为什么会这样想这样做？
还有后面……后面管不着了啊。
“沐沐……”轩少明显僵了一下，有点束手无策。我能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还有愈加烧灼的体温。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紧张，也许都有。
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他该不会是以为我是故意引诱他吧？
然后他会……
我心里慌得很。
在这个时候，脑海里飞快闪烁的人影居然还是老大清冷的面具脸。
够了，简直够了！我紧紧地闭上眼。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轩少的双手抚上了我的背。
他手掌的热度让我一个激灵，温暖，他的那种让我曾经期待的温暖，现在却不再贪恋。
他的手掌下移，当他抚上我的臀部时，我感到我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心里一阵抽空让我想逃。
抽空，逃。
我瞄了一眼门口，腾出一只手扯了扯胸前的浴巾，心想就这么豁出去了！
然而下一秒我就被他压在门上。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紧张让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紧紧贴着的两人，我的腹前感受到压迫。
“沐沐，你这样做真的好吗？我可是个正常男人。”他的声音有种特别的魅惑力，让我快听醉了。“你真美，让我渴望……”他咬在我的脖子上。
咚咚。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我在想，干脆就这样吧，没准是个很特别的美妙体验，可是……
“对不起。”我僵着身体，心里抽空，脑子一片混乱。“对不起，我不能，我……其实我爱的是柯凌枫……”
天了噜，苏沐之你疯了！啊啊啊！
我看到轩少的眼神变了变，他钳制我的双手松了松。
机会，这是机会。
就在我势如破竹要冲出去的时候，他把我扯回来，双手突然加紧了力道，更加紧紧钳制住我。
“沐沐，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你在自己男朋友面前提起其他男人，你知道这样会让他多抓狂吗？”轩少低吼出声，把我吓懵了，我只感觉到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紧接着他强吻上我，几近疯狂的侵占，宣示自己的主权，我只感到窒息，窒息，窒息。
他松开我，又把我死死搂在怀里。我抵在他的肩上，猛烈地喘气，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晕眩。还有我的身体，因为惧怕在颤抖。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应该是怎样的呢？
我认命一样全身瘫软下来，惧怕却依旧不止。
轩少把我抱进卧室，他压在我身上，帅气的脸看起来有些迷离。
他不会放过我的吧？是吧？
那索性，就让他折腾好了。
我……对不起他。
我带着空落的心开始主动迎合他，这样愈叫他兴奋。
这一晚，他就是一头温柔的野兽。
一整晚，我都是抱着自己蜷缩着睡在床边，我是这样记得。
可是当我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蜷缩在轩少的怀抱里，他是那样强大和温暖，而我像只受惊了的小白兔。
他显然已经醒了很久，一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疼爱，怜惜，还有不舍。
对，不舍。就像分离一样。
我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眼，突然感到心酸不已，酸到，想大哭一场。
“沐沐，你的心里永远会留下一块我的位置，对吗？”他的温和让我的心酸来的彻底。
心酸这种东西，一旦决堤，就无法控制。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点点头。
他笑了笑，面向天花板，眼神空洞，突然说：“还记得第一次碰面吗？你撞在老柯的车上，还拿钞票甩了老柯一脸。其实当时我就在后面的车里目睹了这一切，当时我在想，这个小女生胆子真大啊，敢对老柯耍脾气。
从那天开始老柯叫彭叔调查你，我以为他要对你动手，事实证明我错了，他只是纯粹调查你而已，因为什么？你能看得见鬼魂？你身上不一样的气息？即便这些，对于我们而言你也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存在，那他为什么乐此不疲调查你？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当时我想不明白，也懒得在意这些。”
我心头一跳，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我没有说话。
轩少继续说下去，语气中夹杂着叹息，我只听着，不说话。
“从那时起老柯就在密切关注你，让我感到很突然和莫名。你第一次在学校碰到小恶灵的时候，他派人，甚至不惜亲自来你学校做调查。那只恶灵的程度，根本无需我们在意的，可是，他却来了。我想他是为了你吧？”轩少这样说。“我也是从那时起对你有兴趣的。”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简直不敢想象。
他继续说：“在你父母遇害后的那段孤苦伶仃的日子里，老柯一直在暗中看着你，帮你驱散恶灵。”
难怪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活得特安全。
“可是没想到大副会插一手，这是导致老柯想拉你进教会的原因，我只是在背后推波助澜而已。当时我没想到我也会这么期待你进教会呵。”
“你的资质很差已经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可是老柯还是坚持把你留下，顶着教会内部舆论的压力，此后依然默默关注你。可是你一点都没发现，或是他隐藏得很好？”他笑了笑。“但是他逃不过我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深情注目的模样。”
“爱情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而你又很特殊，你的特殊在于，你能轻易走近别人的心里。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在我心里住下了。”
我……
而后轩少给我强调了老大和沈樱妃的关系。
“可是当时老柯有个很大的障碍，是沈樱妃。她算是老柯的青梅竹马，她从小喜欢他，可是老柯对她没什么感觉。
老柯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双亡，是沈樱妃的家里收养他，可是两年后他又自行离开这个家，漫无目的游荡在在世界各地杀恶灵，竭尽全力。
那时他一心寻死，又不能自杀，自杀是屈辱的行为，他只想碰到一个强大的恶灵能把他杀掉。”轩少闭上眼睛，陷入回忆。
“在有一次老柯即将走向死亡的时候，被我碰到。
我竭尽全力救下了他，可想而知他当时对我有多大的怨念，呵呵。
后来很多行动就是我们两个一起，慢慢交情就好起来，在我每天的劝说下，老柯打消了死亡的念头。
几年之后，在他20岁的时候，我们被召回中国，老柯被任命教会中国区总执官，我也加入教会。”
“而沈樱妃的家里是中央的重要存在，势力很大，是教会在中国区的重要支持，也是老柯坐上教会中国区总执官的主要助力。
所以可想而知沈樱妃和老柯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沈樱妃是他重要的存在。
可是老柯居然会因为你，跟沈樱妃大吵分手。分手代表他不能再获得沈家的支持，他自己要面临的困难和压力将要翻倍增长，可是他不在乎。
从这这件事开始，我就明白，他对你已经深陷进去。可是他太懂得隐忍和不露声色，因为他不仅仅要顾及你，肩上还有教会的重担。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有了可趁之机。”轩少说到这里，丝毫没有开心，而是苦涩。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的手指紧紧扣着床单，心里是慌乱的。
轩少把我搂在怀里低声说：“他比我爱得深。”
我闭上眼睛，不说话。心里是混乱的。
“整晚，你都在呼唤老柯的名字。”他似乎在诉说一种无奈。“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只是迷恋，你真正爱的是他。可当你亲口说出这些时，我的心竟这么痛。”
“对不起……”
“嘘，不要这样说，你的心里有一块我的位置，那就够了。”轩少把脸埋进我的颈窝，轻轻说：“沐沐，我们分手吧。你去找他，他在等你。”
我忍着眼泪，哽咽着：“你不要我了吗……”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那昨晚算什么？
“我爱你沐沐。”他紧紧抱着我，我感到颈间一片湿润。“我等你回来，等你爱上我，当然要快点哦，在我忘记你之前。”
我的眼泪，终究流了下来。
我点点头。
这天早上，轩少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和他因为你大打出手过，我嘲笑他不能面对自己的感情，是个懦夫，而他立马把我派出去，除了调查猎人，还调查你，苏家，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沐沐，答应我，无论以后如何变故，你都不要离开教会，离开我们。”
这天早上，我在洗漱时感到舌头痒痛难耐，我对着镜子吐出舌头，发现昨天那两个血洞痕迹，现在变成了……
血色老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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