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一声很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龙哥知道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空气安静的可怕。
龙哥有些诧异，还真的是啊？难道真是凌图设计的？
龙哥知道凌灵的计算机水平比一般人高很多，因为凌灵很聪敏，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可是，她和凌图都是比一般人聪明很多的人，可是凌图为什么要做出一个这么幼稚的停电按钮？凌灵为什么毫不怀疑的相信了？
聪明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反向之反向么？
凌灵有些发冷。
五月了，照理，天气应该渐渐暖和起来。可是这个地方早晚温差大，现在又是晚上，身体感觉有些凉并不意外。
可是，凌灵感觉到的是，冷。
像是停尸间里的那种冷。
她后悔了，后悔点击那个图标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没有ptSd了，不会再害怕黑暗了……可是，原本白亮的房间突然一片漆黑，所有计算机组上面的指示灯全部同一时刻灭掉，一点延迟都没有，太黑了，整个空间没有丁点光线。
凌灵伸出双手向四周摸索着，她很害怕，害怕摸到冰凉的金属硬壁，害怕刚才的那些，以及近半年以来的一切都是一个梦，一个濒死之人的死前幻想……
她害怕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停尸间。
她什么也没有摸到，没有摸到冰冷的墙壁，也没有摸到人。刚才，龙哥，不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吗？
“哥……你在哪……说句话啊！”凌灵的眼泪肆无忌惮的落下来，一张嘴，发出的是颤抖的哭腔。
她睁着双眼，却像个瞎子一样什么也看不见。她想要离开椅子去确认那个人的位置，刚一伸脚，却被裙子绊倒了。她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她疼的“嘶”了一声。
她承认，自从那次以后，她很怕黑，可是总是有书之言陪着她，只要能感受到活人的温暖，她就会觉得安全。
可是，现在，龙哥在哪呢？出点动静啊！别让她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啊！
凌灵抽泣着，她不想再开口问他在哪了，那样会显得她很软弱。
可是……你平时沉默寡言就算了。现在，你是个活人啊！
忽然，黑暗中，凌灵感到有一只宽厚的大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然后，手移动到她的肩膀，顺着胳膊，移动到她按在地上的手背，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坐了起来。
手很温暖。
凌灵倚着电脑桌的柜门坐了下来，坐在地上。她能感觉到他温暖有力的臂膀，他也是和她同样的姿势，坐在地上，二人并排。
凌灵将自己的五指伸进他的指缝里，企图锁住他有可能的叛逃。
“停电了就会一片黑，你不知道吗？”漆黑的空间内，龙哥低沉和缓的声音从左侧偏上的位置传来。二人一起坐着，他会比她高一些。
“知道。”凌灵抹了抹眼睛，拉住了他，就好像拉住了救命稻草，不必再害怕的想哭了，“可是没想到会这么黑。”
“很快就会有人来放我们出去的。”龙哥觉得，这是现在最能带来希望的话了。
……
凌灵望着举目无边的黑暗说：“你试过被人关起来吗？”
龙哥向右微微偏过头，没有出声，想她一定是有故事要说，所以等她开口，又想，自己不出声会不会让她又开始害怕？于是救着十指交握的姿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
凌灵很感激他能理解她的意思，并照顾到她的心情。于是张口，开始讲述一段她从未对书之言以外的人说过的记忆——
“那是在接到你这个案子之前……高校生连续失踪案，你知道吧？你太忙了，可能没时间关心这些事，但是西姐知道。那件案子的酬金因为高到离谱，所以在地下世界很出名。最后是我破的案子，所以西姐才找上我。
“我伪装成凶手有可能实施作案的目标，成功被带到了他的老巢，一个停尸间……可是实在太诡异了，那是我在认识言言以前，侦探生涯中最诡异的一个案子……停尸间是从外面被人锁住的，而那扇门是房间里唯一的出口，停尸间位于地下室，当然没有窗子……凶手能躲避摄像头，我之前反复看了所有的监控，一直没弄明白他是怎样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人带走的……如果仅仅是躲避摄像头，聪明一点的人经过训练也能做到……呵，现在想想，你们圈儿里的一些老戏骨，懂得找到镜头的拍摄范围，这在一般观众看来一定是很牛逼的能力吧……呵呵，想起刚见导演的时候，她还因为这个夸我来着……但是这种能力，只要数学好，大脑计算能力强的人，哪怕没有专业系统的学过演员识别镜头技术，也能做到……扯远了，我并不是想说那个凶手的数学好。仅仅是懂得躲避摄像头，并不能解释他是怎么完全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的将人带走，那是学校啊，人多眼杂，多少警察都搜遍了，一丁点残留的痕迹都没有，所有线索全是戛然而止的，就像，人就那么突然消失不见了……根本没法顺藤摸瓜……所以，我只能引蛇出洞……我……”
凌灵不再说了，仰头靠在柜门板上。
由于两人的手一直握着，龙哥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凌灵的手，变得发凉，她在回忆着另她很害怕的事，这让她的身体害怕得发冷。
他用拇指磨搓着她的手背。
凌灵终于继续说道：“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我……是不是曾经死过……”
她的眉头紧簇着，不一会儿又松开，然后，又拧紧。
“是……书教授……带你回来的？”
“对。最关键的那一段儿，因为我晕过去了，那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龙哥想，她一定没有向书之言问清楚，甚至，她可能根本就没问他。凌灵的性格就是这样，不如说，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她很像小说的女主——宁可拼了性命自己去找答案，也不会开口去问别人，因为害怕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并不是真相。
可是，就是因为没有弄清来龙去脉，她才会这样担惊受怕。
“或许，”他找了个不痛不痒的开头语，“知道自己是不死的这件事，本身……就让人难以接受吧。”
凌灵扭头望着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龙哥继续说：“假如有人告诉你，你真的死过，可是你又活了。你肯定想去验证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真的。你会怎么验证呢？割腕？服毒？上吊？跳楼？”他吸了口气说，“可是无论生命是有一次还是多少次，我们只能，而且是必须！当它只有一次！人类社会繁衍生息，发展科技，不就是为了让人活得更好更安全么？所有的牺牲和赴死，都不是因为可能会活下来，而是让活着的人，更好的活着。所以，他没有告诉你，可能是因为，他希望你能想明白，而不是去追寻一个你不需要知道的答案。”
他说完，过了半天，凌灵都没有回应。
他不期待凌灵能立刻顿悟，那个事件过了这么久，她都没有释怀，他怎么能奢望几句话就让她想开呢……
“他说大部分时间在教书，偶尔去旅行。”黑暗中，凌灵平静的开口说着。
她叹息一声，说道：“当老师，大概是因为很安全吧……自古尊师重道，中外皆是如此。就连历史上最黑暗的那段岁月，老师，也是被侵略者优待的，因为他们是传承知识的工具，教化或者改变一个民族，老师是最好的工具。虽然现在一些从业者的水平参差不齐，不过在以前，老师的确是最受人尊敬的。”
她轻笑了一声：“呵，他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呢，难怪能活那么久。”
龙哥很想吐槽，他不仅长生，而且不老啊！仅仅是以一种安全的方式活着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不会老吧？
可是现在他们并没有专门讨论书之言，他也就没有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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