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疏戴上了遮着口鼻的纱布方巾，沿着西街一直朝里走去，县丞将她送进西街便回县衙了，毕竟他还有很多公事情要做，不方便陪同。
一路上玉疏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她现在需要知道他们接触过什么，去过哪里。
玉疏只能挨家挨户地询问，虽然问了很多但都是很杂乱的信息，她必须继续问下去。
很快就到了晌午，在西街的空地上搭起了粥棚。
秦吾谊感觉好些之后便来到了客栈，想找玉疏当面给她道谢。
但她和周海老似乎都不在客栈，难道他们已经开始诊治疫病了吗？
秦吾谊前往东街的医馆，便看见了周海老，他上前一步问道：“周大夫，您知道裘大夫去哪里了吗？”
周海老看着身穿铠甲带着面具的秦吾谊认了好一会儿：“啊！秦将军！您怎么特地跑过来了？你找玉疏吗？”
“对，她去哪里了？”秦吾谊的语气有些焦急。
“她应该是去西街了吧？我让她去查疫源了。”周海老简单一说，刚想和秦将军再多说两句。
“感谢周大夫。”秦吾谊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离开了医馆。
周海老疑惑地看着秦将军身后的绛红色披风，他怎么会找玉疏？难道……那场宴会上他没有看错？他们原本就认识？
秦吾谊快步赶到西街的入口，询问道：“裘大夫是不是进去了？”
“回将军！蒋县丞带她来的。”看守的士兵低下头恭敬地回答道。
秦吾谊越过看守的士兵直接朝里走去。
他明明和她说过，去西街他必须陪同在身旁，为什么不找他？
玉疏来到施粥的人面前，探出头看了一眼粥，几乎清澈见底，里面还混了不少的泥沙。
看到这样的场景，玉疏不免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会是这么差的伙食，沂州当时接受难民所施的粥也没有这么差。
“又是这种东西！”一声咒骂让玉疏回头望去。
“这瘟疫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一旁的妇女伤心地流着泪，一旁的孩子扒着妇女的手要喝那碗清澈的汤。
“这种东西要吃多久啊？咳咳咳。”男人一边咳嗽一边抱怨道。
玉疏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这些愁眉苦脸的人，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安慰他们而已。
“会过去的，知县大人会帮大家一起度过难关的。”玉疏出声鼓励道。
但他们的眼神却不是玉疏想的那般受到鼓励，他们依旧是哀怨和不满。
“你是东街那些人派来的吗？”一旁的男人质问道。
“嗯，我是沂州的裘大夫，能帮你们……”玉疏还想继续说让大家振作的话，但突然飞过来的泥巴砸在了玉疏的身上。
她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沾在衣服上的泥印。
“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另一个妇女看着十分憔悴，但说话却中气十足，可能是气愤到了极点。
很快又有人抓起地上的泥朝玉疏扔了过来，并喊道：“东街的人根本不会管我们死活！来过多少大夫！最后全都不来了！滚啊！不需要你！”
“不是的，知县大人是真的想帮你们。”玉疏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但她的心里也有些心虚起来，知县真的想帮他们吗？昨晚还在咏韵楼设宴，他们这些达官贵人都只关注自己吧……
“滚！滚出西街！”
“假惺惺的女人！”
伴随着谩骂，砸向玉疏的东西越来越多，疼痛感也愈加强烈，她无力地用手挡着。
她感觉自己的额头热热的，有什么流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
鲜红的颜色，是血。
玉疏害怕地躲避着，有人已经用石头砸她了。为什么会这样？刚刚询问的时候都还好好的。他们什么时候会停？她是不是应该逃？
突然，被砸的感觉消失了，耳边的那些辱骂的声音也消失了，周围寂静一片。
玉疏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一件绛红色的披风。
是谁？是他吗？
她抬起头，小侯爷穿着铠甲带着面具站在她的身侧，他撑起披风挡住了玉疏的身体。
他又保护了她，就像她的英雄一样。
恍惚之间，玉疏想起了小时候，那个下午，原本要替春姐去前厅端茶倒水的，但她因为小姐不在，一不注意午睡过了头，来坐客的小侯爷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让人责罚她。
那一刻玉疏觉得小侯爷是好人，简直是个完美的人，玉树临风的外表，显赫的身世，良好的品格和修养。就像玉疏听的故事里的英雄一般，他是玉疏的英雄。
直到……试嫁那天，她才知道那是他的表象而已，玉疏不配他这般对待。
小侯爷只是往中间一站便瞬间控制住了现场，他愤怒地吼道：“谁再扔东西，论谋反处理，就地诛杀！”
在场的百姓面面相觑，瞬间噤了声，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泥土和石头。
秦吾谊的表情凶狠，仿佛下一刻要大开杀戒一般。
“走，我送你出去。”秦吾谊护着玉疏离开了西街。
即使离开了西街，秦吾谊也丝毫没有放松，他后怕起来，如果自己晚来一步不知道玉疏会遭遇什么。
玉疏也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她完全呆住了，她浑身脏兮兮的都是泥印，额头还流血了。她是不是不该说那样冠冕堂皇的话呢，也许那里的百姓已经听腻了。
回到客栈，周海老并没有回来。
秦吾谊的语气还是充满着焦急：“擦的药有吗？”
玉疏回过神一般去翻找药箱：“小侯爷，您先走吧，您还有很多事要忙吧？”
她又想赶他走吗？
秦吾谊脱下了面具和头盔放在桌上，快步来到玉疏的身边，他的手直接伸到了药箱里：“哪个？这个吗？”
他修长的手指拿起了装药膏的盒子，玉疏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我去让客栈弄点水来。”秦吾谊说着朝门外走去。
玉疏这才发现他这是打算帮她上药吗？
她走到秦吾谊的身边，轻声说道：“不用劳烦小侯爷，我一个人可以的。”
“你看得到自己的伤口吗？”秦吾谊问道。
“摸得到的。”玉疏抬手去摸。
“头上都流血了，赶紧涂药吧，留疤了怎么办？”秦吾谊不想听她拒绝的话，他似乎比玉疏还着急。
“无所谓的。”玉疏低下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反正也不嫁人。”
秦吾谊只是看着她，却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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