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水虽然说着可惜，但心里已经对那一对夫妻早就不抱希望，此刻的他无波无澜。
他确实没有想到，陈思源上门为的只是一份‘帮厨’和‘掌厨’工作的调换。
两个工种的待遇确实有三千到五千不等。
就是‘掌厨’里面也要分级别的。
一个月的工资差异那么多，在八五年，普遍工资不超过三百四百的情况下，当然会让很多人拼得红了眼。
这也是为什么夜天水需要制定出严格的规章制度，来约束酒店的管理人员。
没规矩不成方圆，特别在利益面前，绝大多数人是经不起诱惑的。
夜天水深谙此道。
陈思源既然没有面试成功，说明他这几年来在厨艺上一点进步也没有。
或者说，这几年他其实是反而退步了。
改革开放后，最显着变化的行业大概就是餐饮业了。
原来的国营饭店，不说价格怎么样，但那服务态度实在是太差了。
花钱去吃饭闹不准还要看脸色，听埋怨。
里面的营业员都是拽得二五八六，不要不要的。
一个个鼻孔朝天，反正没有一点点的服务意识。
很多人选择开饭店，来作为创业的起步。
只因为创业需要的资金可大可小，准入门槛低。
但为了拉生意，竞争非常激烈，拼的就是服务和菜品的质量。
陈思源做厨师最认真的，大概就是夜天水帮他和李浩民开的饭店，他自己是半个老板，当然不会拆烂糊。
其他时间，就是在国营饭店里面上班。
他的厨艺已经可以在里面算是出类拔萃了。
没有竞争关系的单位，做任何事都没有压力，就少了进取心。
家里还有一个拖后腿的老婆，陈思源在这个行业慢慢退步也正常。
陈思源还在被一下子涌出来那么多气势汹汹的持枪年轻人震撼的情况下，他的人就已经被陈俊半拖半拉的推出了后门。
看着那扇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敲开的门，急速的关上，陈思源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他伸出手指对着门，浑身在发抖，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个他认识的，曾经那么爱护包容着‘大姐’的‘尹天水’，终究是消失无踪。
想不到他现在居然会变得这样绝情绝义。
陈思源现在是举棋不定，进退两难，是挺起腰板硬气一点，不进大酒店去当什么‘帮厨’呢？
还是捏着鼻子忍下这口气，去拿比外面饭店多两千块的‘帮厨’工作？
陈思源苦笑，其实，他现在根本没有能够硬气的起来的资本。
一个家庭一个月可以多收入两千块的工资，一年就是两万多，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他现在要养老婆儿子还有女儿，要给他们好的生活，就必须要赚更多的钱。
陈思源现在很后悔，他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再好好和夜天水求个情呢？
为什么要说那些伤感情的话呢？
真是昏了头！
大酒店虽说是夜天水的，但实实在在挂的是外资企业的牌子。
所有待遇也都是外资企业才会有的高薪高福利。
他能够挤进去做一个帮厨，已经是他厚着脸皮打着夜天水的名号，才争取到的。
但‘掌厨’工资比‘帮厨’可以多一千五百块到两千块，他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想来让夜天水出面说个情的。
他们夫妻也是前几天听到夜天水来了平城，可一直找不到理由踏进这个门。
明明在来之前就和玲玲商量好的，想办法和小水重新搞好关系，结果，还是搞砸了。
被那个样子赶出来真的是很丢脸的事。
他转身一步一回头的离开，心里还有很多的疑虑。
看起来小水和以前又有很大的变化。
那些人难道都是小水的人？为什么身上会带着枪？
“思源，你出来了？这么快，小水他怎么说的？答应帮忙了吗？
他有没有说让我去家里坐坐？”
尹玉玲一直在弄堂口团团转，看见陈思源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一叠连声的发问。
她怎么会放心让陈思源一个人来见夜天水呢，只不过她现在已经有自知之明，小水不愿意见到自己。
什么时候能修复关系不着急，眼下要解决的是陈思源的工作。
而且尹玉玲也问明白了，大酒店里面要招聘的人很多，她也想进去工作。
她看好的是大堂招待客人的那个工作岗位。
穿着打扮得体体面面，客人进来只要帮他们引个路，按一下电梯门。
登记什么的另外有人做。
说真心话，现在的尹玉玲不用下地干活，不需要风吹日晒的，陈思源把她养得皮肤白皙细腻，穿的衣服也都是时下流行的。
这样一打扮，漂漂亮亮，竟然和二十多岁的未婚女孩子不分上下。
站在陈思源身边，本来只有五年的年龄差，任生生拉成了有十年左右。
不开口说话，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农村里面出来的。
也难怪陈思源对她服服帖帖，说什么就是什么。
“思源，我的工作你和小水说了吗？他肯不肯答应？”
尹玉玲拉着陈思源的手，急切的连声问，就没有发现现在的陈思源难看的脸色。
“玲玲，小水他，现在很忙，也没有时间听我说话。
他说了，酒店的面试那边既然已经定了，暂时不能改变。
让我先做一段时间的帮厨，以后有机会再给我换掌厨。”
陈思源看着老婆那期盼的眼神，不敢实话实说。
他决定了，面皮厚厚，肚皮饱饱，到现在他如果还要谈什么尊严和面子的话，就会苦了妻儿。
这份工作他绝对不能失去。
至于什么时候能够换成掌厨？他有自信，努力一把提升厨艺，机会肯定是有的。
尹玉玲露出失望的神情，责怪道：
“我看你就是笨嘴拙舌没有和小水好好说说。
他难得来一次平城，以后什么时候能见他一面我们也不知道。
你真是的，做什么事都不让我省心，就怎么不和他多扯扯他和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小水是个念旧情懂得感恩的人，要不然他当年也不会知道你家穷，帮你家盖一栋楼房，置办齐家里的桌椅板凳，房间里面的床，和三门大橱，五斗橱，梳妆台樟木箱，样样全部考虑周到。
你再看看，你骑的自行车，家里的缝纫机都是小水给我们买的。
我一遍遍关照你，见了小水，态度好一点，他不会驳了你这个姐夫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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