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申时，有人会把药材送出来，你带着几个人乔装打扮一番，扮作药商的模样去取。”卓良吩咐道。
苏子安用食指指着自己，“我？”
卓良看着他，不懂这有什么疑惑，“除了你，还有谁像药商？”
苏子安黑了不少，壮了不少，但相比起他们军人，还是差了太多，书卷气是遮也遮不住，整个军营里，只有他适合掩人耳目。
话虽如此，卓良仍有些不放心，他嘱咐又嘱咐，“公主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你去便可，注意安全。”
嘱咐完，他便开启了第二项议事主题。
无垢密信中的另一个消息，便是有关驻扎在西池的军队人数。
“总共一万人，包括突袭的队伍。”卓良道。
苏子安好奇无垢的消息从何而来，但这并不是他主要的关注点，“这么说来，他们现在只剩下了几千人？”
“我们能强攻吗？”王啸问。
卓良立刻否决了他的提议，道：“不能。他们一定会在山里设伏，三万大军还没踏入西池地界，说不定就已经折在里面了。”
苏子安想了想，“不急，还有时间，等明日我去探探情况。”
卓良点头，交待了他几件事，三人又再商议了会儿，等到天暗才散开。
次日早晨，扮作药商模样的苏子安就领着几个打扮成家仆的士兵出发前往西池了。
战争席卷凉西道之后，西池就断了和西山关的联系，除了军人，很少有人会往西山里走。
就算是假扮药商，也是引人注目的，是以，苏子安根本不敢带太多人，只能凭着勇气往前。
不出意外，走至半路，就被忽然从山坡上跳下来的人拦住了去路。
苏子安是真的吓了一跳。
见他经不起吓，被吓了也没有其他行动，拦路人也就打消了一部分疑虑。
他出示了一个令牌，令牌上写着两个字，“西营”。
宜连道上有两个军区，东西各一个，西方的军区便被称为“西营”，同理，在道东有一个“东营”。
东营西营都直接隶属中央，由朝廷兵部直接管理，属于中央军外派，其兵力，比凉州军的精英之师有过之。
苏子安朝他抱拳，“军爷，我们是从凉州来的药商。”
对方冷眼道：“凉州失陷多少天了，这时候到西山做什么？”
苏子安稍稍低头，做出低眉顺眼的模样，“药材没了，来取货。”
“找谁取货？”
“西池朱家。”
军爷一顿，“朱家？”
他多打量了苏子安几眼，随后扬起了手，“放行。”
拦路的队伍让出了一条道。
放行前，军爷命令苏子安，“今天看到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苏子安连连点头，“是。”
待人走后，新来的士兵忍不住悄声问：“怎么放行了？”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埋伏在此，遇到过路人一律按间谍论处，格杀或逮捕。
怎么这就放行了？
还能和反贼控制的地方做生意？
旁边人见他是朝廷这次新招的兵，从其他地方来的，不懂西池的规矩，于是一边往埋伏点走，一边好心解释：“那是跟朱家做生意的，挡了朱家的财路，我们才有麻烦咧。”
跟朱家有关，自然是一路通行。
西池朱家，宜连道上最大的药材商。
西池府库的五分之一，都是朱家的税收，西池府衙一半的人，都是朱家推荐，西营军队所需供给的三分之一，都由朱家提供。
十代都屹立不倒的拥兵世家，他们惹不起。
说完，便又匍匐在地上，埋伏起来。
快到申时，苏子安终于翻越了西山，抵达西池府界。
一样的问题，苏子安又回答了一遍。
“最近生意怎么样？”
像是闲聊一般，对方问。
苏子安愣了愣，而后笑道：“挺好的，所以来进货么？最近反贼那边吃了大亏，到处在求药，我这不是想着再赚一笔？”
商量好的说辞。
那人听完，眼里的怀疑终于消失殆尽，他跟着笑，听着极为刺耳。
“你们这些人，挺会发战争财啊。”
苏子安也只能陪笑，“哪里哪里，军爷取笑了。”
说话间，送药的人来了，带来了整整三大马车药材。
送药人和守边的军人很熟，打了招呼后，自然而然地往几个军官手里塞了东西。
双方笑而不语。
送药人跟苏子安也聊了几句，仿佛对方是熟悉的买家，“记得帮我跟陈公子问好。”
苏子安如常地点头，“肯定。”
陈公子，即为陈嘉善，指认凉州州牧的那位前陈家继承人。
陈家虽然算不上大家族，但曾经常替其他大族建造房屋楼宇，借着机会，结识了一些重要的人。
西池朱家的小辈，恰好在陈嘉善认识的人里，而且关系不错。他穷苦潦倒时，朱姓好友主动提出帮忙，却被已经丧失斗志的他拒绝了。
无垢在凉州时，就注意到了陈嘉善的身份，一直留心着。西山关一役后，她四处托人寻找药材，动静不小，恰巧被颓废已久但重新活过来的陈嘉善知晓了。
彼时，陈嘉善刚驱散了心里的阴云，整个人重新变得朝气蓬勃，正想着做些事重燃斗志，他一听说了此事，就联系上了无垢，主动请缨，帮她解决难题。
第一步，重新与旧友取得联系。
初始的第一步，往往是最难的一步。
西池戒备森严、密不透风，任何从凉西道方向来的信件都不能递进去，信鸽也会被弓兵射下来。如何联系到旧日好友，成了最棘手的一个问题。
陈嘉善甚至想过从荒漠绕路进西池，却因路途太遥远而作罢。
问题被搁置了好几日，绞尽脑汁都没有解法。
正失望之际，曙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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