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途中，青圭介和有栖川都再未说话。
他们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影子，明明距离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但他们的心却好像已经分隔开好远的距离。
有栖川不再哭泣，她贴近青圭介的后背，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享受两人最后的温存。
听着青圭介有力的心跳声，她缓缓闭上双眼，幻想着她和青圭介还是亲密的关系，在夕阳的河川下彼此告白，顺利成为情侣。
这些画面，像是柠檬。
让她一开始感到甜蜜，但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酸涩，从她的心口满溢出来，随着血液扩散到身体的每一条毛细血管。
夺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
夕阳西下，远处的晚霞殷红似血，有一群归林的黑鸟在天空掠过，留下聒噪的鸟鸣。
青圭介背着有栖川，抵达位于新宿的公寓小区。
他轻轻把少女放下来，为她抚平被风吹乱的发丝。
“回家吧，有栖川。”
他没有再去看有栖川的脸，最后只是看着公寓玻璃大门里映着的自己。
玻璃上隐约反射着的他的表情，是有生以来最难看的笑脸。
有栖川也在看着他，似乎是看不下去青圭介的神情，她伸出手抚摸青圭介的脸颊，轻声道：“我也喜欢你哦，青圭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脑袋里就总是浮现青圭君的身影。
像个笨蛋一样，每天上学都会期待和你见面。
想要和你说话，和你分享自己的事情……
这份情感，应该还会藏在我心里很久。
但是青圭君，抱歉，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光是想到要和别人分享，我就感觉五脏六腑好像在被妒火灼烧。
我不想因为嫉妒变成失控，所以我必须要离开你。
恋爱……对我来说是贪心的想要占据恋人的全部，忍受不了半点背叛和欺骗。
青圭君最后没有欺骗我，我很开心。
谢谢你，和青圭君相处的时光，也会是我一辈子珍藏的回忆。”
少女未曾设想过自己表白会是这样的场景，但事到如今，这或许也已经是最后的机会。
所以她也要把自己的心意完整地说出来。
她吸了一下鼻子，移开视线，看向公寓的外面——那是一如往常的场景。
她从小到大的场景，此时看上去不知为何却有些陌生了。
是因为自己长久忽略了它们吗？
有栖川这么想着，想到自己和青圭介再不会拥有一起度过的时光，一起观赏的风景，她语气变得勉强，意识到自己是因此才对面前的场景心生感触。
良久后，她才说出最后一句话：“所以，不要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
「我想看见的，是你每天自信的笑容。」
「啊、想要努力保持淑女的一面，果然是很艰难的修行，妈妈。」
有栖川收回手，双手叠在一起，束拢在身前，温婉地向青圭介欠身行礼。
就像是以前在礼仪课上学习后的本能反应。
——再见，先生。
——愿离别后，您的身体仍然康健。
少女转身，背对青圭介才继续无声落泪。
她既委屈，又不舍。
但直到最后，她仍希望青圭介能够每天开心快乐，也希望自己能在他心里继续保有美好的形象。
直到现在，她也未曾责骂青圭介的所作所为。
……
青圭介怔怔无言，一直看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口。
悲伤？
我吗？
听见有栖川的话，青圭介陷入不解。
但只是开始思考的瞬间，有栖川最后的告白边在他脑海里翻江倒海，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
那是无关疾病和诅咒的失控。
他试图让自己恢复正常，但收效甚微。
接着，抽搐逐渐变成了一种刺痛，如同是迅速蔓延开去的癌细胞，将这份痛楚传递到他的每一条神经。
“啊……”
他呵出一口气，按住心口。
忽然之间，有某种恐怖的东西在他心中诞生，让他想要将整个世界都摧毁。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略微缓解他此刻的痛苦。
……
“小姐，根据您的指示，我在新宿神乐小区门口发现了目标对象。
目标背了一位同龄少女回家，是目标二号，两人在公寓门口有一番交谈，看表情应该是不愉快的话题。
具体语音，因为布设的录音器群组被要求是高隐蔽型号，所以没有远程功能，只有等回收才能做确认。
等等，什么……目标对象突然消失！”
员工的话音刚落，星野不二子就听见听筒中传来骨骼断折和血液喷溅的声音，接着是某个人呼出的沉重呼吸声。
“你是在找我吗……星野社长？”
“我的手下死了？”星野神情凝重反问道。
她察觉到青圭介的状态不正常，甚至可以说带上了癫狂的语气。
“很遗憾，还没有。”
青圭介随手翻看着男人拍的照片，里面是自己和有栖川的照片。
有栖川那时的神情，在照片上宛如脆弱的花朵。
青圭介将相机捏碎，冷笑道：“社长原来这么在意我？”
“放过我的手下，青圭介，他没有恶意。”
“太幼稚了，星野不二子。”
青圭介脚底碾着男人的头颅，让他发出微弱的呻吟。
他垂下眼眸，轻声说道：“我该感谢你在我想要破坏些什么的时候自己送上门来。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玩一个游戏。
游戏的内容是，你只能回答我的问题，每一次撒谎，我就会杀一个星野家的人。
每一次沉默，我就会杀一个你今天派出去的手下。”
电话对面的星野不二子沉默片刻，后背悄然被冷汗浸湿。
她意识到自己派人跟踪两人的行为，触犯了青圭介的底线，而且似乎还不凑巧碰到了一个心情不佳的……青圭介。
她已经无瑕去想青圭介与有栖川飞鸟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好。”
她放弃了反抗，果断回答，在青圭介设置的游戏规则基础上问道：“撒谎的判定是什么？”
青圭介：“既然是游戏，而不是凌辱，那判定的标准就是我是否客观上知道答案。”
“如果刚开始不知情，你会用神秘学上的手段获取答案吗？”
为了尽量在青圭介的杀人游戏里获取优势，星野不二子只能在继续触怒青圭介的边缘，尽量尝试提问。
“嗯……最多使用一次。”
青圭介玩味发笑：“还有什么问题？”
“那么，问题的个数呢？”
星野不二子握紧拳头，就算是只限一次的场外援助，对于青圭介来说，恐怕可以轻易获取问题的答案。
在她不愿放弃人命的情况下，这种必定知道答案的能力，会给她回答时带来巨大的压力。
她必须时刻担忧青圭介会何时、哪个问题使用能力。
“问题的个数，嗯……就是我们通话以来，社长你提出过多少个问题。”
“也就是4个。”
四个问题，也即此刻最多有四条人命正维系在星野不二子手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继续提问，只好回答说“明白了”。
“真是稀奇，我还以为社长会直接挂掉电话。”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因为我死去。”
星野不二子一边回答，一边用其他通讯器通知其他手下立刻准备车辆出行。
她准备亲自去见青圭介！
借用自己的能力，她就能真正知道青圭介现在的状态，让她在两人这一轮的对抗中寻找优势。
“社长，为你这份财阀世家的善良送上一个简单题。”
青圭介盛情赞美星野不二子的悲悯之心，于是他疑惑地提问道：
“今天，你总共派出了几名手下，跟踪我和有栖川？”
“……”
电话的那一头，星野不二子闭上双眼，对这个问题没有丝毫纠结，直接选择坦白：
“九个。”
“正确。”
青圭介赞美她：“社长，你挽救了一个人的生命。”
听着电话那头夸张的语气，星野叹气道：“羞辱我，让你感到愉快吗？”
“……不。”
青圭介沉默后说道：“我只是在发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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