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烨冷冷地说完这些话，便将端木音一人留在了车上。千影见千烨下车，赶紧过来。千烨疲惫地说:“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送她回去。”
于是黑色幻影载着掩面痛哭的端木音缓缓开出山脚。留下形单影只的千烨在凌晨的黑暗中，一步一步地沿着山中小道向山顶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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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破晓，我从睡梦中醒来，慢慢起床洗漱，穿上一身白色订制改良华服。然后又仔仔细细地将昨天那件带血的里衣用手搓洗干净，扔进洗衣机脱水烘干。趁着洗衣机工作的时间，我走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的空气，顺便放松一下酸痛的眼睛。
古镇的清晨安安静静，薄雾笼罩着成片成片的台门，远处的稷山隐约可见。我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便回到室内把衣服拿出来，然后下楼，准备把衣服晾在小楼前的小院内。
我走下楼梯，刚在院子里支起晾衣架，就听到脚步声，有人从过道往小楼的庭院走来。我以为是钟嫂，所以并没在意。继续晾晒起了衣服。晒完衣服，又开始给脚边的花草浇水。
二月正是茶花盛放的季节，白色茶花像雪一般纯净，红色茶花像火一样艳红。等我浇完花转身之时，却发现刚才走进小院的人不是钟嫂，而是嘉公主！
嘉公主穿了一身黑白色的马术服，在清晨的柔光中，静静地站着，她看见我转身看到了她，便冲我微笑。阳光照进小院，洒在她漂亮的睫毛上，又洒在她曲线优美的身上。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下。嘉公主上前几步连忙将我扶起。
“公主殿下，臣不知道您来，有失远迎！”我欠身向嘉公主致歉。
“是我路过城西，顺道来看看小叔叔。也顺便来看看你。这次来，我没有提前通知，你不必拘束！”
嘉公主温柔地注视着我，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嘉公主看着我一副呆呆的表情，抿嘴笑了一下说道:“我是想，昨天是我太唐突了，吓到了你，也让你为难了，所以今天趁着出门骑马，想特地来跟你道个歉！”
“公主……实在是臣下不配，让公主失望了！”我低头致歉。
“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我不勉强你……只是难得有入的了我眼的人，心里的确感到有些可惜……”
嘉公主说完，转身走向院中最大的一棵茶花树。我默不作声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她抬头看那一树的火红，盯着看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人人都羡慕我，觉得我一生下来就是无比尊贵的公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是，我却羡慕你……你和小叔叔虽然没有直系的血缘，但你却是他亲密的兄弟！你们肝胆相照，互相扶持，共同进退，荣辱与共！”
我轻声回答:“夫子的确待我不薄，而且照顾有加……”
嘉公主听了我的话，转身对着我笑道:“世人皆觉得我这公主当得恣意快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其实，我虽贵为一国公主，皇帝嫡亲妹妹，我却自认为我自己并非他真正意义上的兄弟……我只是帝国的财产，是我兄长的财产。我按着哥哥的意愿，按着帝国的需求，在无尽的约束下长大，如今又被迫嫁人。前半生，我被皇室，被礼制约束。后半生，我也只能被婚姻，被丈夫束缚……戴在我头上的冠冕无非是镶嵌了宝石的镣铐，而皇宫对我而言也只是一座豪华的监狱罢了……”
我抬头看嘉公主，一脸惊讶。我知道她并非情愿嫁给丞相长子，但不曾想过，她会这么直白地跟我说这些话，这些话是万万不能传到皇帝耳朵里的！
嘉公主用手轻轻触摸跟前那朵茶花的血红色花瓣，继续说道:
“好像，女人生来就只是父亲的财产，是丈夫的财产。从古至今，男人是人，但女人只是女人。对男人来说，女人并不是他们的同类。社会是属于男人的。政权总是把控在男人手里。无论法律怎么规定，制度怎么改善，现实世界中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用来生儿育女，照顾家庭，提供经济，排解性欲等等价值交换的工具罢了！”
“时代更迭间，女人和男人并肩作战、对抗外敌。参加革命、为国捐躯，但最终她们也只是参与了斗争，不可能像男人那样拥有缔造国家，左右政治，制定律法的权利。因为控制世界的权利，从来不在女人手里……”
我听了嘉公主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知道她说的是真实的，不容否认的。最后我只好开口安慰道:
“也有和男人一样统治国家，拥有辉煌功绩的女王。比如，伊丽莎白一世，叶卡捷琳娜二世，武后武则天。虽然她们只代表个体，并不是一个阶层性的存在。虽然，她们作为君主，不拥有性别。至少，在历史上她们存在过，证明过……”
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男人手握绝对的资源，他们宣称男女平等，事实上无论是法律还是社会，还是文化，都在禁锢和奴役女人。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她永远不可能像男人一样拥有真正的自由和真我。现实中的女人要不取悦男人、附庸男人、失去自我。要不以男人的眼光评价自己的作为和选择，要不成为男人想象中的自己。仿佛，女人的存在就是为了男人。
如今嘉公主要嫁人，嫁的还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她的婚姻，她的身体，她的自由不受她自己的支配。作为公主，她也和每一个普通的女性一样身不由己，失去自由，丧失真我。所以她肯定会对现代社会女性的现状感慨万分。
“我知道你平日有差事要忙，我这里有一枚金镶玉，世上只此一枚，上面刻有我的头像。你若是有空，便拿着这枚金镶玉，随时来安泰宫，好陪我说说话、解解闷。”嘉公主对着我莞尔一笑。
“公主……”我看着她递过来的玉佩，不知道是该收下还是拒绝。
“你别怕，既然你不愿意，我就不会把你带去夫家了。我就请你当个女顾问如何？”嘉公主甜甜一笑，柔声说道。随后将玉佩直接塞到了我手中。
我不好意思再拒绝，便收下了她的玉佩。
“好了，我得走了，司机还在等我。凌儿，我们下次再见！”嘉公主甜甜地说道。
钟叔钟嫂、骁哥和我一起送嘉公主出了门。我看着嘉公主渐行渐远的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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