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胜昔看着老太太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几乎快化成实质的贪婪，这个老东西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用脚后跟思考都能猜得到。
“嗯，得赔，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赔少了咱可不干。”
桑婆子本来还准备如何据理力争，一定要从这个第二有钱的知青身上狠狠剜下一块肉来。
你问第一有钱的是谁？那必须是程知青啊，但是程知青背景太强他们这些草民惹不起人家。
“那依你说，得赔多少钱合适？”
顾胜昔冥思苦想半分钟之后说：“其实这个标准吧，应该找医生定，医院的专业人士根据看病花销再加上孩子的营养钱，耽搁干活的补偿钱，加到一起就差不多了。”
桑婆子一听撇撇嘴，明显是小丫头跟周建设一样想诳他们去医院。
“我听说是因为你跟一个男知青，才让姆们家桑粒儿遭了这么大的罪……”她说得话语焉不详，甚至很容易让人产生歧义。
“奶，奶，不是的，是那个男知青推我们下来，小昔姐姐救了我和拴娃，她是我的救命恩……”
桑粒儿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挨了自己亲奶一耳光，小麦色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
“小孩子家家的啥也不懂，明明是你跟拴娃打扰了人家两个知青……”
“你放屁！”
有人从外面走进来，这豁亮的大嗓门一听就知道是王翠英到了。
“你个翻沙的老王八盖子，蹿不上房赖墙头，拉不出屎赖茅楼，人家小顾知青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差点没让季知青给害死去救你孙女，你们家不感谢也就算了，你是咋能腆着一张老脸埋汰人家小姑娘名声的？我寻思自打侯老根家滚蛋以后，咱刘家大队再也没有这样牲口不如的玩意了，没想到把你给蹦跶出来了。”
王翠英一顿疯狂输出，唾沫星子四溅，喷得桑婆子目瞪狗呆。
她一张干瘪猕猴桃一样的嘴开开合合，王翠英愣是没给她机会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告诉你，小顾知青是我们刘家大队，甚至是刘家大队附近几个屯子的恩人，没有她跟小丫俩鼓捣出槽子菜，早就饿死你个丧良心的玩意了，轮得着你现在在这叭叭的，戈壁滩单剩你这最后一只鸟——你个嘚儿逼鹤！”
顾胜昔笑得肠子疼，偏偏现在还不能笑，只得使劲低头努力降低存在感。
好像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她就像是开启了团宠模式，尤其是刘家大队的绝大多数人，实在是太可爱了，每次有人跟她发生什么摩擦几乎都不用她亲自上阵对方就被无情的碾压了。
翠英婶子可真招人稀罕，有事她是真上啊！
刘四婆子也闻讯赶来，对着桑婆子一顿输出：“我说老嫂子，你是聋啊还是瞎？大家伙都知道是小顾知青救了我孙子跟你孙女，你这咋还属猪八戒的倒打一耙呢？要是这样以后你们老桑家再有啥事咱大伙也别帮忙啦，看粘身上。”
“诶呀，小顾知青这胳膊，也刮的都是伤，是不是因为救两个孩子弄的？按照桑婆子的说法， 那这可得赔钱啊！”廖萍子终于找到展示才华的机会，赶紧见缝插针。
桑婆子不敢跟王翠英骂，刘四婆子和尿盆子她可不惧，啐了一口：“你瞅你们那溜须舔腚不值钱那样吧，收你们点野菜就连老祖宗是谁都忘了吧？本来就是他们知青惹的祸，当时山顶就她跟那男的两个，谁知道到底咋回事？没准就是两个小年轻的跑山里头……”
“奶，我不看病了，咱回家吧，我求求你了。”桑粒儿难堪的扯着桑婆子的衣袖，努力挣扎着想站起来，她宁可自己瘸了，也不愿意她奶这样污蔑小昔姐姐。
“闭上你那坑，老娘说话的时候轮得到你插嘴？”
其实桑婆子早就打过小顾知青的主意，奈何大孙子嫌弃小顾知青身材干瘪，害怕不能生儿子，死活不肯娶。
眼看桑婆子还要接着骂，桑粒儿忽然两只手抓起周建设放在炕上的医药箱，狠狠往自己扭曲的伤腿砸了下去。
“妈呀！”
“快点，拦住她！”
人们大惊失色，本来脚就已经歪成那样，再砸一下可真要变成瘸子了。
顾胜昔站的离桑粒儿比较近，前世好歹也接受过一些专业训练，竭尽全力冲过去总算是把砸落的药箱子打偏了一点，摔在地上，里面的针筒、针头、听诊器以及一些药瓶子和工具稀里哗啦摔得乱七八糟。
周建设心疼得直咧嘴。
缺医少药的年月，里面有不少好一点的退烧、消炎药，他这个赤脚医生很难申请下来，尤其让他害怕的是药箱子里还有两支水银体温计，那玩意要是打了，水银是有毒的！
他颤抖着手在一堆玻璃碎碴里找到两支硬纸壳的圆筒，屏住呼吸拧开盖子，“咚”的一声一颗心彻底归位，还好，还好，有硬纸壳的保护，两只温度计安然无恙。
何小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顾胜昔身边，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然后摇摇头，示意她接下来不要吭声。
周建设本来想呵斥桑粒儿几句，这娃没头没脑的行为很可能会害死人，万幸的是两支体温计都没破，可是药箱子里头的那些物件可咋整？
何小雅惊呼一声：“哎呀，建设叔，你这药箱子里头的物件，可值不老少钱呢吧？都叫桑粒儿给摔坏了，以后咱屯子人有病了可咋办？”
王翠英、廖萍子被何小雅的行为搞得有点懵，都知道老何家小丫心眼好使，今儿个是怎么了？还挑上刺了呢？
“可不是，我明明是去救人的，桑婆子都要讹我钱呢，这回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吧，桑家的孩子把建设叔的药箱子给摔了，这里头的东西不值一百也得八九十块钱吧，啧啧，都给摔坏了，得赔钱啊！”
顾胜昔已经明白何小雅的意思。
物伤其类，她的经历跟桑粒儿何其相似？
七岁的孩子，屯子里一般都送去联合村小上学了，桑粒儿却还在跟着拴娃一起抓蝲蛄，桑家的重男轻女比何家也不遑多让，只不过没过分到像老何家一样卖闺女养儿子的程度。
桑婆子俩眼一翻：“有你们俩小黄毛丫头啥事？这是周建设没保护好他的家伙式儿，凭啥叫我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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