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师出有名更好
荒草萋萋，绿芽新生。
马车停留，在等候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踏足草深处，伫立在一座青石垒就的旧墓前。
只是看这墓地规制，至少是个富商或者有爵位的贵族，但爵位不会太高。
不管是哪种，都是普通人中的翘楚，大多数人的天花板。
然而，泥土伴着青苔压在半人高的墓碑上，田单之墓，四个字格外醒目，让这座有些荒芜的墓地，显露出其墓主人生前的辉煌。
“就放在这里。”
成蟜的手掌，擦着墓碑的顶端掠过，许久不见雨水的青苔，毛绒绒的挠着他的掌心。
他指向墓碑左侧五步的位置，身后的力工，四个人在前，四个人在后，抬着一块黑布遮盖，新刻不久的石碑。
八个力工，动作一致，口号一致。
他们缓缓蹲下，挑担也随着平稳下降，绑着的新碑稳稳落下。
两相比较之下，新碑比旧碑大不了多少，四个人就能够很轻松的抬起。
而成蟜刻意雇了八个力工，工钱不减，想让劳苦大众挣一点省力气的钱，也是不想新碑落下闹出的动静，惊扰到墓主人。
“公子，最新情报，燕太子丹反对燕王出兵，遭受圈禁，燕国的五万大军，已在剧辛的带领下，赶赴齐地。”
王贲挤过人群，来到成蟜身边，耳语片刻。
成蟜低下头，用食指挠了挠眉骨，王贲带来的信息，并没有勾起他太多的兴趣，他走到新碑处，亲手揭开黑布。
“齐主轻忘在莒时，
解裘淄水遽相疑。
若无貂勃明勋业，
几使功臣枉见夷。”
碑文的内容，是成蟜找人刻的，王贲也是第一次见到，看着石碑上的凹痕，他总觉得有些落寞，忍不住想要为田单鸣不平。
鸣不平的念头，刚刚闪过，王贲就清醒过来，劝道：：“公子，这里是齐国，碑文这么写，会有些不太合适。”
“田单的功绩，天下闻名。”
“田单的遗憾，有几人知晓？”
成蟜蹲在碑文前，他初次读到这首诗的时候，心情也和王贲一样。
一个落寞的英雄，形单影只，对国家有着再造大功，最终也免不了君臣猜忌的结局。
那个时候，成蟜就想替田单说几句公道话，可惜时空阻碍，他只能在后世理解这段历史。
现在他做的一切，是为了完成旧日的心愿，而不是要与齐王作对。
“公子立这样的碑文，安平君的后人怕是很难继续在齐国待下去了。”
“即便获得百姓的拥戴和支持，也会被那些趋炎附势，追权逐利的小人联合起来，排挤打压。”
王贲时刻保持清醒，成蟜的做法，站在他个人立场上，是很支持为这样一位故去的兵家前辈申诉冤屈。
而站在秦国的立场上，立碑就是揭齐王室的短，会在秦齐两国之间埋下嫌隙。
他也知道成蟜不在乎这些，便换了个角度，为田单后人着想。
“没有我立碑，他的后人在齐国也混不好。”
成蟜一把甩掉王贲扔过来的黑锅，坚决不接受他的说法，他是好心办好事，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齐国的那些小人。
“至少可以留在齐国。”
“别拿故土情深那一套糊弄我，蒙骜老将军也是齐人，其后人也不见离了齐国，就无法生存。”
“公子是确定了？”
王贲眸光亮起，还有许多谨慎与反复确认，试探道：“公子，你不见一见，再做决定？”
“不见，就她了，若是心如蛇蝎，品行低劣，相貌丑陋，你得负全部责任。”
成蟜退后几步，把墓碑前的空间让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相继上前，把三牲、果蔬等祭品，摆放在祭台之上。
“公子，你说过你会把关的。”
王贲平日就足够敏锐细节，并不相信自己暗中观察，还会看错人。
成蟜的一番话，改变不了他在这方面的自信，却能瞬间在他心里拉起警报。
这一切，都是王翦教他的。
珍爱生命，防患于未然。
瞥到王贲有些着急的眼神，成蟜只是灿烂一笑，围着石墓一边走，一边拔草。
“公子，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打齐国的主意。”
成蟜把一把荒草铺在空地处，拍拍手坐了下去，道：“田单在此安眠，他是我敬重的人，所以我不能在这里告诉你，我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关于燕太子丹的情报，我们可以做些文章。”
“燕太子丹虽是燕国太子，终究是为质多年，在燕国根基不深，当下有他没他，对燕国来说，造不成什么影响。”
王贲看了眼成蟜屁股下面，几乎全部压满的草垫，放弃了挤一挤的想法，蹲在他的左边，目光落在忙碌的侍卫身上。
“燕国乱不乱，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对我来说，姬丹必须死。”
成蟜的眼里，出现了一瞬的杀意。
杀意，来得快去得也快，而王贲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出主意道：“可以让大王斥责太子丹擅自逃离咸阳，令其再次到秦国为质，在途中安排盗匪，将其截杀。”
“燕国弱小，可姬丹是到秦国做质子，有几个盗匪敢在半路截杀？”
“魏赵也不屑于杀他，且不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成功挑起燕秦战事，对联军的助力也十分有限。”
“他要是死在半路，秦国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最大的嫌疑人。”
“派刺客？”
王贲迟疑不决，还是说出口。
刺杀，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秦强燕弱，派遣刺客，就更加上不得台面了。
考虑到成蟜不在乎这些虚名，王贲才说出来试试。
若是猜对成蟜的心思，他也趁机劝劝，一个人的虚名可以不在乎，秦国的名望还是有必要顾及一下的。
“鼠辈行径，丢我王兄的人。”
成蟜摇头否认，看着眼前的侍卫，把祭品摆放的差不多了，他撑着地面半起，侧身在王贲耳边，说道：“秦要一统，师出无名虽说也行，可师出有名那就更好了。”
“燕国手足攻讦，父子相残，秦国若灭燕，就是讨伐暴君，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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