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达、米山、米顿三个人，被绑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
米达的妻子、媳妇和两个女儿，被绑在平时栓牲口的两个柱子上。
一家人只剩下一个儿子，因为早晨出去藏黄薯藤，现在还没有回来，算是幸免于难。
看着这些汉地人屋里到处翻东西，米达阵阵心痛。
十几张狐狸皮、狼皮被搜了出来，那是米达给自己两个女儿出嫁准备的。
去年冬天从汉地抢回来的粮食，也被从柜子里面翻出来，堆在院子里面。
弓箭、锄头、镐头。镰刀、斧子、镐头也一样样被拿出来。腌在缸里的十几只野兔和野鸡，也被翻出来。
陈大狗走了过来，掏出米达嘴里的布。
“好汉，这些东西不能拿走啊。我家还怎么过日子啊？”
米达哀嚎道。
“哦，你说说，什么东西不能能拿走？”
陈大狗笑笑，态度倒是很和蔼。
“粮食别拿，一家老小要吃饭啊。”
“哦，粮食。你们到汉地抢粮食的时候，想过他们也要吃饭么？抢粮也就罢了，连地里的庄稼都给毁了，你们想过，他们也要吃饭么？”
“那就把那些农具留下来好么。”
“你们抢汉地人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了什么？连房子都烧了，给他们留下了什么？”
“房子烧了也就罢了，连人也给抢走了。抢人也就罢了，你们把人送到高句丽为奴。为奴也就罢了，竟然还把人给杀了。那个时候，你们想过他们会怎么样吗？”
“今天不烧你的房子，不杀你们，就给了你们天大的恩惠。你还想跟我讨价还价，莫非以为我们不会杀人么？”
“那些坏事儿，都是金龙、木龙他们干的，跟我们无关啊。”
“哼，今天都说是金龙、木龙他们干的。他们家有几个人？一去就是几十人，上百人，这些人都是谁？不都是你们这些人么？别说你们都是好人。”
“好啦，自己好好想想吧。你这些东西，我都登记了。想要回东西，行，到冯屯里大营去，找我们主帅要去。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面子。”
“我们主帅也说了，你们愿意打仗，我们就陪着你们打。反正我们就是打仗的，成天没事儿干，就陪着你们。走。”
三十多个人，扛粮的扛粮，背皮子的背皮子，就把一堆东西全都划拉走了。
米达从栅栏望出去，村里另外几家人，似乎也跟自己家差不多，不少人扛着大包小裹，从那里出来。
这些强盗们汇集到一块，大摇大摆地向山里走去。
“救命啊，来人啊。”
看这些人走远了，米达高声喊了起来。
没多久，村里的老光棍米哈跑进来，把米达身上的绳子解开。
“米哈，他们没到你家去么？”
“去了，我那里什么也没有，他们没看上，就走了。别人家都被抢了。”
“唉，祖宗保佑，千万别让他们把我儿子抓去啊。”
“米达，当初我就劝过你们，别跟着金龙他们到汉地去抢掠，现在怎么样？人家来报复了吧？”
“我在汉地待了那么多年，王俭城、安平口、沓津、牛庄、襄平都去过。汉地人多，有钱，又能打仗，只是因为这些年天下大乱，才顾不上我们。”
“仅仅是一个公孙家，我们就顶不住。要是他们的朝廷腾出手来打我们，我们哪里是对手？便是高句丽，也不是大汉的对手啊？这回公孙康去打高句丽，那个高句丽凶多吉少。”
“可是这回咱们也没帮着高句丽啊，他汉地人凭什么就来打我们？”
自己的家产都被抢走了，米达觉得非常委屈。
“他们不是说了吗，你可以到冯屯里去要回来啊。”
“到了那里，还不得叫他们给杀了，谁敢去啊？”
米哈叹了口气。
“我说米达啊，你怎么傻了呢。他们若是想要杀你，刚才不就杀了，还用等到那个时候？”
“我就不相信，他们抢走了东西，就会白白地还给我们。”
“自然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我哪里知道。”
“唉，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呢？抓人，抢东西，照这样下去，将来这日子没法过啊。”
“问问萨满去吧，听听神的意思。”
“唉，也只好如此。嚎什么？还嫌不闹心吗？”
米达喊了一声，一家人叫得更欢。
米达所在的自然村，叫做小清河，一共有二十来户人家。
今天来了五十多个汉地人，把十五家都给抢了。剩下的几家，都是最穷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才逃过一劫。
大伙儿聚集到了一块儿，各家情形都相似。于是就一起到大清河去。
萨满胡达的家，就住在大清河。
路过大泡子的时候，这里也被抢劫了。
泡子，是当地人的叫法，其实就是山间的小湖泊，这里也是一个自然村，一共有十几户人家。
跟小清河一样，也有十来家被抢了。于是就跟小清河人一起，赶往大清河。
大清河这里倒是比较安静，看来没有被抢劫。
到了萨满胡达家里，已经有十几个人在这里。
这些人，也是附近被抢村子里的人。
互相通报了情况，大伙儿都是相似的经历。
萨满，是部落里面威望最高的人，不少时候，说话甚至比那些三老和小帅们还管用。
因为他能跟神沟通，说话代表了神的意志。
“当初我就劝过你们，可你们就是不听，非要去招惹那些汉人，如今人家来报仇了吧？”
胡达坐到榻上，闭上眼睛，不再理会这些人。
“萨满，我们此刻也后悔呢。可是当初金龙一家逼着我们，不敢不去啊。”
“哼，金龙以前呢？你们的长辈不也去汉地抢了？烧杀抢掠，坏事做尽。”
今天你来说我们，当初抢了东西，给你送来，你不是也都收下了么？
米达心里不住地腹诽，但也不敢说出来。
“还请胡达萨满问问神灵，今后怎么办才好？”
一个白胡子老头，谦卑地说道，向胡达深深鞠了一躬。
“唉，看在大伙儿的份上，我就问问神灵吧。”
胡达拿出一个酒瓮，倒出三碗酒，一口气喝下去，身子摇晃起来。
过了大约盏茶工夫，胡达睁开眼睛，长叹一口气。
“神灵说了，叫你们自己核计怎么办，这件事儿他不管。”
我们自己核计？
有办法还来找你干什么？
“唉，米达，咱们就自己核计一下吧。”
白发老头说道。
“好吧，大伙儿就在一块儿核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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