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是什么？打开千岁的目的又是什么？
韩芸缓缓放下手中的柳藤，揽月十分伶俐，随着她的动作钻入袖口之中不见踪影
蓬予深呼吸两下，红眸在他眼中闪了两下，消失了
与她想的没错，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操控时间的只有蓬予，而蓬予这个神根本经不起打草惊蛇，瞬间就暴露了自己位置
王秋秋走到她身侧，警惕地看向她，二人相顾无言
蓬予再次隐匿在萧谨行的体内，很显然，为了开启千岁他耗费了太多的神力，只能进行小范围的时间暂停，就连王秋秋这个普通人都难以控制的住了
可神力是无穷尽且且始终会恢复的，蓬予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在开启千岁前就已经不剩多少神力了——他也被贬入了凡尘
韩芸大致能猜到君怀会为了蒲阳跳下天界，但是不到万不得以，谁会轻易舍弃神体落入凡尘？这其中一定有被逼不可的因素，只是可惜现在的她还没有君怀的太多记忆
“走吧。”她拍拍王秋秋的肩膀：“我要回去禀告公主殿下了。”
王秋秋双眸闪了闪，忽然开口道：“神？”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这种东西的存在？”
韩芸微微一笑：“人能成仙，亦能成神。”
“或许我没有理解错，神在凡间是没有躯体的，而是依附于某一个或者两个凡人身上，我们称它为元神。”王秋秋抱胸微微思索，手指在臂弯处轻轻敲击着：“可是凌芸，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这些告知我，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苦衷。我猜，你的目的是想要萧沐染成神？”
韩芸道：“我从不依于公主殿下，这等事我做不来。”
萧沐染此人不是个坏人，也并不是个好人，因而这世间不存在评定善恶的标准，也就没有善恶之分。萧沐染没有慧根，即便帮了也无法成神
“那就是……”王秋秋低下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萧谨行，这人安静闭上双眼的时候倒是顺眼许多，容貌大部分来自瑾妃，长得秀气又俊美
“是你想要成神吗？凌芸？”
韩芸不出意外的摇摇头，王秋秋却更加不明所以，她切下瑾妃的一根手指，小心的包裹起来，向韩芸告别：“那……先走一步。”
韩芸朝她笑笑：“回见。”
看着王秋秋的离开，韩芸面上的笑容骤然阴冷下去，她没想到的是，王秋秋竟然真的会杀了瑾妃
她在暗，圣使在明。那日的擦肩而过，圣使应该对她早有怀疑，再由萧巳一经催化，圣使自然不会轻易动她，但若是能假借她手屠了瑾宫，摆脱掉萧谨行和萧谨言这两个累赘，是两全其美之事
所以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对萧谨行而言最重要的人——瑾妃
王秋秋不是她的棋子，她是圣使那边的人。既然圣使想要借刀杀人，韩芸眼眸微闪，那么她偏要搅动棋局
韩芸在宫女们听到动静赶来之前先一步离开了这里，她绕了两步，直接来到了地牢
等皇帝知道瑾妃死了，一定会想办法将关押在地牢里的李为京转移出去，李为京曾说是这里的丞相，皇帝不杀他，他手中自然有活命的筹码
韩芸轻车熟路的打开地牢的门，待阳光微微笼入黑暗的地下时，她听到了两个人的交谈声
忽然，她脚下金光大现，来不及反应，她当即抽出入尘对着脚下阵法初成一斩，剧烈的灵力将她冲击了出去，只来得及看清一个黑影
“圣使大人来我这儿所为何事？”李为京道，他挺直腰背，将目光收回
圣使紧盯着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却被忽然的灵力气冲到了面前，黑发层层卷起，他眯了眯眼，瞧见被劈的稀巴烂的阵法道：“刚抓到的老鼠，逃了。”
李为京尬笑道：“不知老鼠……想来这里做什么呢？”
圣使走到破开的阵法面前，发狠的用脚碾了两下，紧接着，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若有所思道：“李为京，你说这老鼠，为什么会往地牢里钻呢？”
“回大人，不知。”李为京恭恭敬敬道
圣使捡起地上的一片锦布，以自身灵力斩其阵，不被炸死都算好的，能迅速反应过来且速度极快的在阵法形成前逃走，可见这人也不是一般人
而这世上没有算无遗漏，更何况，面对他的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不到百岁的孩子
“因为这地牢里才是属于老鼠的家，黑暗潮湿、密不透风。”圣使道：“老鼠总会寻找最安全的地方，找到可以让自己安全的方法，而我在这儿守株待兔，却让它给逃了。你说……我该用什么方法再去抓它呢？”
李为京不知所措的点点头：“圣使大人自有办法，我也想不出……”
“天大地大，老鼠即便会飞，也逃不出这天罗地网。”圣使将那半片衣角展平，上面赫然是一块暗纹，这条暗纹的纹理十分眼熟，更可谓是熟悉。他难得的磨了磨牙，咬牙切齿道：“老鼠留着对皇族就是祸患，无论是什么祸害，擒贼先擒王，直捣鼠窝。”
他捏紧了手中的半片衣角，沉声道：“自诩聪慧的人，是这世间最蠢的人。”
……
韩芸一路西行，因为灵力的冲撞，她自身灵脉紊乱，灵气在体内四下乱撞，她提着一口气钻进帝宫的后花园，把自己塞进层层花叶中
很快，她的口鼻开始漫出鲜血，她毫不在意的擦去，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的袖口已经被炸烂了
没想到被圣使反将一军
韩芸只觉得心中仿佛一股烦闷之气涌出，是她太过自以为聪明，搅动棋局，殊不知，对方在幕后早就为她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只待她横冲直撞，瓮中捉鳖
她警惕的望向四周，若是现在离开皇宫，只怕有人正在外围守着，就等她来撞网
眼皮越来越沉，她稳住心神，摘了一片叶在上方画了个障眼法，才放心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叶片沙沙作响，韩芸倏地睁开双眼，一只瘦小的手抓在她的衣领上，顺着瘦弱纤细的手臂向上看去，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韩凌芸。”对方咬咬牙，将她从花丛中揪了出来：“你要气死我吗？”
粘了一身花叶的韩芸迷茫的看着他，虽然对方十分瘦小，但力气却很大。他揪住她的衣领往外拖，秀气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怒火：“谁干的，别让我说第二次。”
韩芸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狼狈的自己，此刻她的脸颊上全是七窍流出的干涸的血迹，看上去可怖极了，这一下灵力爆炸换做普通人早就死了，可她却仗着自己身体的血脉挺到了至今
圣使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她宁愿死在皇宫的花丛里，也不会让圣使活着抓到她
“你要死啊你！”
闻言，韩芸眨眨眼，眼眸清亮：“是二师兄吗？”
恍若隔世，经历了这么多，韩芸看着这个年纪极小的孩子，细细端详他的眉目，和记忆中的苏宴简直是一模一样，当初他们也是这个时候相识，彼此年岁都不大，却是除齐云之外最要好的玩伴
“你……”苏宴一愣，他一时火气上头了，不知为何面对这个上辈子的敌人，看着她这个模样，莫名气恼
“谁…谁是你……”苏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口齿不清道：“谁是你二师兄。”
刚刚他本想趁机杀了她，以绝后患，这样即便是回到上辈子时候，就不会有另外的麻烦了。苏宴一时没觉自己多生气，直到口腔漫出铁锈味，他气韩凌芸，也气他自己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韩凌芸这么狼狈的样子，可见真的是用命去逃了
闻言，韩芸眼眸似乎暗淡了些许：“我认错了，谢谢你苏宴，你救了我两次。”
说起来，第一次还是这孩子救起落水的自己
韩芸缓缓闭上眼，因为多说了几句话，她感觉胸腹难受极了，身体上倒是没什么外伤了，但内里的金丹被撞的四分五裂，这样的痛楚比身体上带来的还要折磨人
“我，带你疗伤。”这话几乎是咬碎了说出来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知韩凌芸有没有听见，苏宴瞧见她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手心一转，翻出一个罗盘，瞬间，二人落入一个纯白的空间内
这里就是灭罗盘的内部，苏宴背着手在空间内行走，他的身形从孩童逐渐长成，影子不断拉长，变成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不似孩童的稚气，此时的他周身的气息更加沉稳有力，秀而不锐的眉目却在成年时变得锐气逼人，面容棱角分明，与以往玩世不恭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他挥挥手，灭罗盘内部的神力在此刻全部汇聚到韩芸身上，化作一抹白光，从鼻息钻入肺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莫名觉得心疼
之前也是，现在也是。大战一触即发，在魔界骁勇善战的苏将军却不知为何心绞难耐，劝说魔尊主放下执念和恨，就这样和仙界和解——反正一向爱好和平的仙界抛出了这么多好处，不如就顺了南冥的意，就此打住
可那时所有人都被这场战争冲昏了头，魔尊主也只是缓缓看向他，道：“你不想报仇了？”
“论对仙界那边的恨，你比我更多。”
苏宴诡异的沉默了，他吞咽了两下，灭罗盘在手中硌的难受
良久，他点点头：“把他们都杀了吧。”
魔尊主喝令道：“我只要南冥。”
…..
韩芸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苏宴一滞，连忙冲上前查看，他的身形变得瘦小，又换回了曾经的那身着装，下意识的探了探她的额间，这动作行云流水，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到
直到对方睁开了眼，他才如烫手山芋般收回，鬼使神差道：“我和你二师兄长得像吗？”
他不知道南冥有什么二师兄，只知道齐云那个混小子一直在魔界捣乱，打不过也抓不着他，只是单纯来气他苏宴一下，就冲这个，他都对韩凌芸的师兄都没什么好印象
如果是齐云那混蛋，苏宴觉得自己比那混蛋帅多了，怎么说也不能认错
韩芸一睁眼看到纯白的空间，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灭罗盘内，压根没仔细听苏宴说的话：“什么二师兄？”
苏宴急了：“就是你刚刚说的。”
韩芸迷茫的眨了眨眼：“二师兄？是那头猪吗？”
苏宴：“……”
他是真想杀了南冥
韩芸这才注意到苏宴的存在，但她并不觉得惊讶，而是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道：“这是在九冥？”
此话一出，苏宴眼眸倏地暗了下来：“你知道九冥？”
韩芸缓缓看向他，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所处的地方并不是九冥
记忆的恢复让她对面前的这个男孩赋予了新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中，这个男孩仅仅只是被她当作弟弟看待的孩子，也是救过她两次命的恩人
可苏宴的身份却恰好完美的契合在这个男孩身上，每当她奄奄一息时，苏宴总会从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身份去救她
韩芸不知如何开口，想了很久，才道：“我好像已经死了，所以在九冥。”
苏宴坐直了身子，认真道：“我之前救过你，你不记得了？你那个时候也在九冥？”
韩芸点点头，如今也只有实话实说才行了，她的灵力在身体内滚了一圈，发现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居然修补好了她的内伤
看来是灭罗盘起了作用
韩芸眨眨眼，也就是说现在的苏宴会使用灭罗盘，他也有过去的记忆。只是……韩芸缓缓看向他，苏宴认得她，却又不认得自己曾经是她的师兄，这就非常匪夷所思了
苏宴并没有死，而是以某种奇怪的方式活了下来
韩芸将目光移开，对方炙热的目光扫在脸颊上，让她觉得浑身不适——这种神情带着探究与新奇，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隐藏起来的杀意
这是为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苏宴不记得她，也无法找回过去的记忆，或许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曾与苏宴和孟韵晟二人站在了对立面
这么一来便说得通了，可是，苏宴是怎么从那场大战中活下来的？
韩芸思索片刻，面前忽然递过来一只手
她顺势握上，苏宴将她拽了起来
一息之间，韩芸又仿佛看见了那位意气风发的二师兄，她微微垂眸，苏宴披散着的乱发，小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定然的忽地抬头，眼眸闪过一丝诧异
“没什么，我也死过一次，所以我也知道九冥这个地方。”苏宴解释道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解释的，韩芸大概也猜出了苏宴在九冥的身份，不过自己的那具身体还被困在灭罗盘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影响
“多谢。”韩芸低头一礼：“苏宴，你救了我两次。”
苏宴没去看她，他看向灭罗盘的某一处，那里洁白无瑕，什么都没有，纯白的空间非但没有给人安全感，反而还让人很窒息
“小心宋宣，他已经疯了。”他突然道
韩芸却觉得好笑：“这世界上还有谁不是疯子？”
苏宴认真道：“我、你、孟韵晟还不是，硬要说，万玄昭也还没疯。”
韩芸饶有兴致的坐下与他视线平齐：“从何说来？”
“宋宣又是谁？”
苏宴却诡异的瞧她：“你不知道宋宣是谁？你们已经见过很多面了。”
韩芸摇摇头，她是真不对不上名字
可苏宴却不想回答她这些问题，一抬手，周身白光闪烁，化作层层云烟，四散而去。韩芸回过神来，她现在整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地上上，还没看清周围是什么情况，就被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扑了个满怀
“吓死我了。”
韩芸缓缓抬头，她困在男人怀抱之中有些动作不开，入目也只是一片衣着，她探出半张脸去看周围景色，却发现这里是三公主府，恍惚间，她意识到了什么
二人猛地分开，韩芸将他抓过来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没受到任何伤害后，她担心的捧起对方的脸蛋
这宝贝脸蛋可不能给毁了。韩芸左瞧瞧右看看，好歹是她精心呵护长大的小孩，她不会允许萧沐染毁了她耗心耗力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不过看起来，似乎不仅没事，反倒被伺候的还不错，就是精神有点蔫儿，再看神态，满是紧张和忧虑
“我没事，师尊放心。”孟韵晟眨眨眼，握住她的手将脸颊微微贴了上去：“倒是你，我很担心。”
韩芸微微愣神，将手抽了出来，有点不知所措：“哦……嗯……没事就好……”
孟韵晟上前一步道：“师尊今天是带我走的吗？我很听话，一直没有乱走。”
看来他说的是小时候走丢过的那一次，那日韩芸狠狠训了他一顿，之后才有所收敛，不再四处乱跑，规规矩矩的跟在她身后，即便有所想法也会先知会一声
韩芸摸了摸手背：“今天不走，我需要你在这里保护萧公主。”
孟韵晟瞬间正色起来：“莫非师尊也知道有人要来对萧沐染动手？”
韩芸点头：“不错。”
带着前世记忆的她自然知道皇族血脉九子夺嫡，当初萧泽也是子凭母贵，即便是太子之位，也极难坐的稳当。其中势必有其他皇子妄图推翻宝座，可最后萧泽也是怎么坐稳这位置的，这其中缘由她并不知
孟韵晟又要再问，只是他刚刚张口，便被韩芸堵住了嘴：“今天晚上，萧沐染不能死。”
孟韵晟眨眨眼，又重重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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