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城中大多数人都在睡梦中，官府的人却集体出动，拦下了运往马政处的草料。
李太仆报给户部的，是价格昂贵的黍米，苜蓿，连夜运往城中的却是发霉干枯的高粱秸、玉米秸。
折算下来，中间所差金额巨大。
别人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唯有李勋上任是直拿朝廷三年回扣。
官府将李勋抓入牢中，日夜盘问，待查清金额后从重处罚。
——
东宫内
王管家打开手中的木盒，放到墨子渊面前：“这是山参是侯爷珍藏许久的，听闻皇后娘娘常常心悸失眠，特派属下带来献与殿下。”
这山参根部非常玲珑，腿部分叉的角度较大，老皮呈黄褐色，质地也是非常紧密有光泽。
野山参能长到这般模样，确实是非常难得。
墨子渊便寻过很多地方，从未遇到如此上等的山参。
他知晓这人此行的目的，便故意拖延，临近傍晚才见他，谁料这人不仅没有半分怨言，还送上了此等东西。
他淡淡扫视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开门见山道：“母后的症状已维持了许多年，无功不受禄，侯爷如今献上此等名贵之物，是有事需要本王帮忙？”
王管家陪笑：“不瞒殿下，我家小侯爷乃是受了奸人的挑唆才一时鬼迷心窍，侯爷已经抓住了罪魁祸首，还望殿下念在他是初犯的份上，能从轻发落。”
墨子渊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这事恕本王无能为力。”
王管家：“殿下说笑了，如今罪魁祸首被抓捕，官银也已全部追回，小侯爷只是受人蛊惑罢了，您乃此案主审，怎会无能为力呢。”
“哦？”墨子渊饶有兴趣的问道：“这还未曾升堂，不知侯爷从哪儿听说本王是主审。”
王管家表情一僵，随即恢复平常：“侯爷知道那夜带走小侯爷的是殿下的人，这才猜想主审此案的人乃是殿下，不过看殿下这意思，莫不成不是您吗？”
墨子渊：“侯爷的消息很是灵通，深更半夜都能探听到去的是本王的人。”
王管家：“侯爷很是担心小侯爷，所以多打听了一些，还望殿下莫要见怪。”
墨子渊放下茶杯，轻笑着： “本王道不是见怪，只是有些好奇，侯爷消息如此灵通怎会不知主审此案的不是本王。”
“不是殿下？”
“本王如今手上还有案件未曾了结，怎会又接手其他，那夜只是有人抱着一袋草粮前来检举，本王不能不出手罢了。”
王管家此时已皱起眉头，他略感有些不妙，停顿片刻后便追问着：“难道是墨统领？”
墨子渊摇头
王管家： “不是二位大人，那还有谁能担当如此重任，难不成是林少卿？”
“林少卿还在追查内贼还无心顾及此事。”墨子渊收起笑容：“我顺康已经多少年都没有出现官员贪污的现象了，如今不仅涉及金额巨大，还事关朝廷重臣。”
“父皇很生气，如今调查这起案子的人都是他亲自派来的，我只负责监督。”墨子渊一顿：“所以此事，是由父皇审判。”
王管家脸色一僵，好半天没回过神。
“这山参是个好东西，母后也确实需要，不过本王自认没有这个能力接下。”墨子渊将眼前的木盒关上，推回到他面前：“如果侯爷真的想为小侯爷求情，倒是可以拿上它去找父皇，毕竟小侯爷当真无辜，父皇也不会错冤贤臣。”
王管家脸色难看：“多谢殿下指点，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王管家慢走，本王伤势未愈便不送了。”
王管家刚踏出门槛，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
“顺便替本王向侯爷问声好。”
墨子渊看着他加快步伐离去，渐渐收起笑容，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霾：“不知又是哪家可怜人，被送上了替死台。”
“就是。”顾池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望着王管家离去的方向，很是惆怅：“不知道那可怜的山参最后会落入谁手。
墨子渊被他吓到，喝茶都呛了一下：“老师咳咳，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什么时候来的这不是重点。”顾池坐到他对面一脸严肃：“重点是那颗山参啊，大补啊，我这个眼睛在窗边偷看都能发现那是真的好，你就这么把它放走了？！”
墨子渊嘴角微抽：“收了他的参就得和他站在一条线上，我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顾池认真道：“当真不能想个办法在路上把他抢了吗？”
墨子渊：“……不能。”
“暴殄天物。”
“改日让南洲找个更大的给你。”墨子渊问道：“这几日你进宫了吗？母后情况怎么样？”
“我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儿。”顾池正了神色：“情况不乐观。”
墨子渊心头一颤，手中的茶水差点溢出：“说具体些。”
“也不是说不乐观，就是皇后娘娘的脉搏跳动很是……奇怪。”顾池脸上露出少有的疑惑，好半晌才勉强找到词语形容：“绝大多数人脉搏的起伏都取决于外物刺激，比如像遇到歹徒追杀时，心跳脉搏会加快，体虚弱时脉搏会微弱，可皇后娘娘的脉搏……不受任何刺激，就是凭空变化。”
墨子渊：“说具体点。”
“我替她诊脉时，刚开始很是微弱，突然变得很正常，中间也没有遇到任何事，她就安静的躺，就连神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墨子渊也皱起眉头：“ 是不是你诊错了？”
“一次两次还好说，可长此以往呢。”顾池：“我每次都是突然到访没有规律，一开始都是很虚弱，可不出半刻钟又恢复了正常，你真的不觉得奇怪吗？”
墨子渊：“你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顾池： “我从六岁开始钻研医书，到如今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我推测如果不是外界的刺激，那就只能是她自身的变化，若是往最坏的地方想，那么丹药控制傀儡夺身都有可能。”
“如今外界传言我有伤，我无法光明正大进宫看她。”墨子渊急切的追问：“老师可有什么方法？”
“静观其变，脉搏恢复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明显我已经打草惊蛇了。”顾池叹气：“溪望日日陪在她身边，除了秋莲无人靠近，你曾经说闻到了异香，倘真的是靠药物，那么必定会有下一次，只能等待时机了。”
墨子渊在顾池面前跪下：“我与母亲分别多年，她在宫中如何我不得而知，但她日日被困于宫殿之中，过的定是不如意。”
“我几次派回来的人全都无功而返，连人也没见到，如今我回来断然不想她再受伤害，恳请老师救她。”
顾池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为师尽量，你也要记得别日日进宫见娘娘，将软肋暴露的太明显，反而对她也是不利的。”
“是。”墨子渊：“还有主上，身上的伤势明明在逐渐愈合，但他却越发的嗜睡，每日清醒的时辰屈指可数，睡着时甚至不易唤醒。”
顾池：“谢梓寒睡的着了？这是好事。”
“？”
“我说怎么最近那么少看到他呢。” 顾池对他保证道：“让他睡，没事儿。”
墨子渊不放心：“您不去看看怎么能确定他没事儿呢？万一是血印反噬呢？”
“你这孩子怎么不信人呢。”顾池：“那年你离开夜阁后，足足六年，谢梓寒基本上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大半夜还跑到屋顶上吹风，我还时常认为是刺客。”
墨子渊：“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大半夜上屋顶最容易着凉还劳损精力，老师你怎么不劝劝他。”
顾池扶额：“……你先听我说。”
“我怎么可能没劝过他，但他说睡不着，躺在床上总会胡思乱想让他心慌，问在想些什么他也不说，我当时想着反正累了自然睡得着，就没管……”
顾池咽了咽口水，余光看到墨子渊凶狠的眼神，急忙补充：“可自从你去边疆之后，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我怕他英年早逝就日日亲自监督他喝汤药，这才勉勉强强的让他睡觉。但就像我跟你说的一样，特别容易惊醒。”
顾池拍着他的肩膀：“不过如今好啦，终于能安心睡觉了，那几年欠着的不得慢慢补回来呀，这是好事，你别烦他。”
墨子渊点点头，快步离去：“我去看看他。”
顾池盯着墨子渊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都说刚睡醒的老虎床气最重，欲望最大。”
“谢梓寒啊谢梓寒，媳妇儿都给你送到面前了，你可得争点气。”
暮色送春波，雪柳应朝红，屋外美景事物通通变换。
谢梓寒如往日一般，怀里抱着被子蜷缩在床的最里侧休息。
混蛋不好好养伤，还偷着往外边跑，伤口总是不能愈合还更容易重新撕裂。
谢梓寒深知他有要事在身，强行休息也只会坐立不安，便总是偷偷催动血印将伤口转到自己身上，却又担忧他发现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这太耗费体力，导致他这些时日顿感疲倦。
不过好在，这狼崽严厉禁止他出门收集情报找线索，他不需要干任事何，能躺床上好好休养。
而且被他的气息包围着，也难得安心。
“唔……”谢梓寒在睡梦中皱起眉头，有什么东西压着他，还凑到他脸庞弄得他痒痒的，本能的想要还击，确在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时，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与梦境沉沦争斗半天，才困难的睁开眼
墨子渊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单手勾气他的下巴在他脸上细吻。
见他醒了，不仅不停下动作反而越发大胆。
墨子渊每每与他接触时，总觉得自己快疯了，自认为把所有的事掌握在手心中，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想守护之人早在身后付出了更多。
他愤恨当年的自己。
怎么可以怨恨过他？怎么可以！
“光天化日。”谢梓寒在他的热吻中偷得一丝空闲：“小混蛋干嘛呢。”
“吻你啊。”墨子渊气息不稳，他贴近谢梓寒耳边：“不是你说随时都可以吻的吗？”
谢梓寒与他对视片刻后，伸手掐着他的脸咬牙切齿道：“让你吻没让你咬！我还以为谁要趁我睡觉把我生吞了！”
墨子渊被他捏的说话都含糊不清：“错了，下次不会了。”
谢梓寒本来只想教训他一下，结果捏起来发现手感格外的柔软，便多揉捏了一会儿才将他放开。
伸手将他推开了一些，艰难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将被子重新抱紧：“下次再把我咬醒，看我怎么收拾你。”
“知道了，还有一会儿吃晚膳，你再休息会儿。”墨子渊失笑，片刻亲近让他烦躁的内心稍微好过了些，他伸手想将被子抢过来：“这是拿来盖身上的。”
谢梓寒用腿将被子夹住把头埋在里面，不看他。
一副我就是不放的模样让墨子渊无奈。
还好如今天气炎热，不容易着凉。
墨子渊上床靠在他身旁，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不许踢开。”
他轻声唤着：“别背对着我，转过来。”
谢梓寒翻身面对着他，愤恨的瞪了他一眼，才将头重新埋入被子里入睡。
墨子渊一手翻看着收集的信息，预谋着接下来的走向，另手轻拍着他的后背，方便他能安然入睡。
岁月静好，一生所求不过也就这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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