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想，事皆有成。
焦头烂额又寻了半月，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器皿，不是材质太差，就是容量太小，根本不适合用来装那么多酒。
不过好在时间快到四月中旬时，竟真听到史家商船在聚云县码头靠岸的消息。
正好史祈安就在船上。
他从年初开始，便通过海上航行去往西陵好几个国家，分别巡视了史家在他国的产业。
这次，是回来途中想着顺带过来，走陆路去临安郡把这边的账目盘了。
顾沁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高兴不已，趁史祈安还没离开聚云县，立马派了丁一过去跟史家的人交涉，看看能不能与那人见上一面。
虽然宫中贡酒不再通过史家呈上，但史家其他地方的果酒生意还跟长青酒铺建立着联系。
因此，史祈安得知长青酒铺有所求时，同意了见面，地点就在祁夫人开的客云来酒楼。
郑子衿领着顾沁和店里伙计到时，史祈安正和祁夫人坐在雅阁中说话，都是讨论些生意上的事。
祁夫人只做酒楼，不涉及其他产业，跟史家倒没什么大的冲突。
见到约的正主前来，祁夫人笑笑，把位置让了出来：“几位聊着，有事儿唤门外的伙计就是。”
郑子衿礼貌地点点头，与顾沁落了座。
带来的丁一则是停在了外间儿候着。
史祈安轻呷一口茶后，方才透过满桌佳肴看向对面梳着妇人发髻的郑子衿。
“这位便是顾夫人吧？久仰！”他言语谦逊，心里虽已明白是长青酒铺想求一桩生意，却并没有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子，“顾夫人，顾小姐，有什么事，两位可以直说。”
顾沁从进门时，看向他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世上会做生意的人很多，但像史祈安这样，二十多岁就把原本只拘于大晋的家族产业开遍全九州大陆的人，却很少。
何况从他跟顾家签订契约后，顾沁接触过这人几次，行为举止有礼有节有气质，很难不让她产生钦佩感。
听他问起，顾沁赶紧收敛情绪看向郑子衿，见她点头示意后，才说道：“史公子，不瞒你说，我们铺子运进宫里的酒差了一批容器，希望你能看在与酒铺还处于合作的关系下，可以帮帮忙。”
闻言，史祈安挑眉：“需要什么样式的，数量多少？”
此话一出，郑子衿和顾沁自然知道他这是有意帮忙了，心下不免松了口气。
“不多，圣上要求每年供酒三千，且只需要各类果酒，还不及你们史家先前要的零头多。”顾沁回答道。
史祈安了然，宫中每年要的酒量自然不止三千，不过其余精品佳酿仍是经由史家流入，圣上当然不会让长青酒铺供酒太多。
“既然这样……”尾音拉长，见两人脸上都露出喜色，他微微一笑道，“我手上先前囤的玉瓶确实还剩不少，不过史家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求一份利益，如果你们想要史家每年帮忙提供一批精致玉瓶，那么如今我与你家合作的卖酒生意，还需你们再让出一成利来。”
从五五分成，变成四六分成。
虽然听上去一成利并不多，可如今史家从长青酒铺运出去的酒量大，占了整个酒坊生产量的八成，叠加下来，还是缩了不少银子。
不过话说回来，原本史家愿意让利，就是因为贡酒的关系，现在圣上要长青酒铺直供，对方提出重新分配利益，也在情理之中。
“没问题，咱们现在就可以拟定一份新契约。”郑子衿与顾沁对视一眼，直接同意了他的要求。
京城史家毕竟是皇商身份，何况长青酒铺多数酒都是提供给他们运售出去，这小小一成利就没必要贪了。
史祈安也爽快，直接喊了外面伙计送了纸笔进来，很快，一份新契约刷刷写好，摁上红印，盖上了属于史家的印章。
这回有郑子衿在，契约自然是印在她的名下，且又请了祁夫人过来，给双方当了个见证人。
自此，顾家与史家达成了新的合作关系。
“不知史公子何时能将玉瓶送到？”郑子衿拿出绣帕抹去指心红印，不由问道。
时间上当然越快越好，到时装酒完毕，全武镖局那边运酒也不会慌了阵脚。
史祈安将契纸妥帖收好，这才回道：“玉瓶就在临安郡那边，我这回过去便吩咐他们装载，不出半月应该就能送到。”
“多谢，那我们就不打扰史公子雅兴了。”知道想要的答案，郑子衿站起身来，微微颔首便要告辞。
身旁的顾沁忙不迭站起来，眼神看看桌上的菜肴，又看向缓缓站起来的史祈安。
内心万般不舍。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这么一桌子菜也没吃，她还想再多看会儿史公子呢！
“史公子，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顾沁鼓起勇气，朝史祈安说道。
史祈安正想相送的脚步一顿，转眸朝她微微一笑：“顾小姐有何事相告？”
那眼神，仿佛是一个长辈在看比自己矮一辈的小姑娘。
但在这一刻，顾沁感觉整个人都要醉了。
史祈安笑起来温润至极，要说样貌，她觉得比起陆师父的儿子还要好看几分，算得上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可惜呀…两人身份有别。
她还曾听史家小厮说过，史公子在京城有一未婚妻，不然，真该为自己争取争取。
顾沁抿唇，眼珠转着想了想，说道：“是这样，我知道史家在临安郡是有多项产业的，但如果长青酒铺要在郡上开一家分铺，史公子愿不愿意入一份股？”
“分铺入股？”
“分铺入股……”
史祈安和郑子衿异口同声道。
史祈安是觉得有趣，入股从来都是按总的来算，他还头一回听说有人想用分铺引他入股的。
而郑子衿则是有些诧异，她暂时没有要开分铺的想法，先前也从未听沁丫头提起过，倒不是不愿让她开分铺，只是这会儿说得太突然，她没什么准备罢了。
见史祈安没有直接拒绝，顾沁肯定地点点头：“是啊，我一直帮着管理酿酒坊和铺子，现下攒了不少银子，想着酿酒坊和酒铺的规模不能一直止步于聚云县内，所以早就有开分铺的打算。”
“如果史公子愿意在分铺入股，到时咱们也可以四六分账，我六你四，怎么样？”
这点儿蝇头小利，对作为皇商的史家来说，恐怕连牙缝都塞不了。
郑子衿心里有些担心，这丫头会不会受了打击。
正犹豫要不要出言劝慰时，史祈安却是再次笑着问道：“顾小姐是打算自己出银子开一家新铺，但银子不够，想找人入伙吗？”
“嗯……算是吧。”顾沁点点头，老实承认。
顾家没分家，酒铺赚到的大部分钱都放在爹娘那儿，她不想挪用，可自己私下攒的钱还差许多，若是在郡上买下一间铺子，恐怕得用上千两。
她只能先租铺子慢慢攒，同时装铺子请伙计这些还要花不少钱，所以只能找人入股。
“我记得长青酒铺在顾夫人名下，酒方子也是顾夫人所出，她会同意你以长青酒铺的名义另立门户吗？”话虽是对顾沁说的，但史祈安的眼神却是看向郑子衿。
郑子衿微微一愣：“这个……我不反对。”
她心里知道，顾沁其实比她更会做生意，她同样希望长青酒铺越来越好。
说不定以后顾昀去了其余地方做官，她也可以经营一家分铺，不必拘于后院，从此闲赋下来。
史祈安淡淡一笑：“那好，虽然分铺的四分利并不多，但商人一向有利便图，这点小利也是愿意吃下的。若顾小姐近日有空，可以跟史某一同去郡上选址。”
“有空有空！你走时让人去长青酒铺说一声便是！”顾沁欣喜地点头，她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说服了史家大公子，心里的激动都快洋溢出来了。
皇商！皇商！她跟皇商合作了！
“那就麻烦史公子了。”郑子衿看了看顾沁激动的神色，客气道。
出了客云来，顾沁的心情还没平复下来。
郑子衿不由叹了口气：“沁丫头，你打算明日和谁一起去郡上？”
总不可能她一个小姑娘自己跟过去吧？那多不安全。
“对哦……”提及此处，顾沁皱起眉头想了想，自己一个人去，娘肯定不会同意，那……
“那我叫上二哥，让他跟我一块儿去，顺便还可以把全武镖局那边的人带过来，连同玉瓶一起送回来！”
思量片刻，郑子衿点点头同意：“这样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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