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贸然带她去医院，进了医院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治好她，也有一百种方法让她身上残留的逆点被发现，这也是他和奥利维娅在她来到卡卡尔的最初不让她去医院的原因。
拉米瑞兹家族和诺维罗家族都希望这件事是一个秘密，因为它们都试图在光透不进的黑暗之地独吞一整块美味的蛋糕。
*
伊瑞丝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别的人了，地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头柜上摆着退烧药、毛巾、水盆和体温计，还有一张只留了一个“啧”字的便签。
她想揍人的理由前前后后加起来有那么多，结果现在人自己跑了。
真是……流年不利啊。
她慢慢站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低头看见手背上被自己抓出的血痕，她仰头将杯中已凉的水一饮而尽。
冰冷的液体流过肺腑，激起了清醒的理智。
她从来不后悔使用禁忌魔法，如果她没有驱使逆点，就无法炼制出禁忌魔药洛里斯魔药。
没有洛里斯魔药，她今天就是一只丧失了自我意识的傀儡，丝线要么牵在厄尼斯特手中，要么被奥利维娅牢牢掌控于手心。
那将会非常、非常危险，他们不会向她施舍仁慈，她亦难以寻得自由身。
她从来不相信厄尼斯特说的事成之后就放她自由云云，首先他们是否会情愿不将她灭口就是个未解之谜。
现在尽管把自己玩得脱去了半条命，但总好过勤勤恳恳帮他们打工大半天最后在他们手里落得个一无所有乃至死无全尸的下场。
只要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就还能再去争一争想要的东西。
她使用的那一小块小娃娃只能维持不长时间的效果，约莫能到正式的法师交流赛结束，再长她的身体和精神就都撑不住了。
自我控制的效果能对厄尼斯特之前给她下的催眠起到有限的克制作用，至少他要驱使她做事得想方设法不让她发现，简单的暗示能做的事情不多，还有被她察觉的风险，毕竟有过先例了。
虽然她还是会受到他的一些影响，但比起之前要好了不少。
那个催眠其实有办法解除，只是比较麻烦。
而伊瑞丝为了实践自己的某个有趣的想法，暂时不打算解除催眠，转而琢磨起了别的东西。
不过稳妥起见，她还是提前把解除催眠的准备工作做完，以免遭遇突发情况。
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整理了一下房间，出门去找老头报平安。
老头的药材铺今天关着门，伊瑞丝照例进行了踹门步骤，在卓雅的床边发现了一个抱着一本书抖着手捋胡子的老头。
伊瑞丝略感稀奇地凑上前打量了他片刻，问：
“这是怎么了？有仇家找上门了？”
老头耷拉着眉毛点了点头，念叨着：
“是啊是啊……仇家上门……唉……”
他看了看挂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表情的伊瑞丝，重重叹了一口气，没多解释什么。
伊瑞丝看着他抱在怀里的《月师人物志》，挑了挑眉，明白了他的“仇家”是谁。这个时间段，在这里活动，又恰好和老头“有仇”，这个人她不久前还见过。
月师是这本书的编纂者，书中收录的是百年来大陆各地闻名遐迩的医者名录。
见她把注意力放在了这本书上，老头默默抱紧了书，倔强地道：
“我是不会给你看的。”
伊瑞丝微笑着安抚他：
“好好好，我不看，你把书收好。”
老头抽着鼻子把书藏了起来，然后背对着她。
伊瑞丝轻啧一声，没再说什么，而是问道：
“他没做什么吧？”
老头摇摇头：
“就给我本书，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你之后别再去卡卡尔那边了。”
“那你呢？”
“有事我会让人联系你。卓雅这几天就会醒了，你专心照顾她就好，别在最后关头出意外。”
“我的孙女我不上心谁上心。”
老头哼了一声，专注地看着床上瘦小的女孩，在心里一遍遍描摹从前她能睁开眼时那双眼睛的轮廓，浑身透露出极力隐藏的期待。
伊瑞丝见他看得渐入佳境，无声地转身离开。
*
披着黑袍的人脚步沉稳，拾级而上。守在书房门口焦急地等了半天的蓝发少年跺着脚几乎要跳起来：
“你可算回来了!家主在正厅等你……”
黑色长发的青年闻言当即转身，面色如常地换了个方向。
“劳伦斯的事比较麻烦。”
原本这种事一向不需要厄尼斯特对卢修斯交代，但卢修斯这次的焦灼肉眼可见，厄尼斯特便对他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卢修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眨眼间厄尼斯特已经走到了这处院落的大门处，卢修斯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他们这次气得不行，你千万别再故意惹他们发火。”
厄尼斯特微微一笑，顺手摸了一把小跑至他身边的卢修斯的头发，没多说什么。
正厅里，艾尔莱克斯端坐主位，格拉西亚这回没到，应该是在忙别的事。
“家主。”
厄尼斯特只是简单颔首，艾尔莱克斯便让他坐下。
“你直接告诉我吧，为什么放下庆典不管，一个人跑去劳伦斯。”
对方开门见山，厄尼斯特避重就轻：
“伊瑞丝被诺维罗家族的人追捕，我过去看看。”
“为什么会在现在被追捕？”
“情报上说他们研究出了能直接更换记忆的魔药。”
艾尔莱克斯沉默良久，接受了这个答案：
“你看紧她。”
他最终只是这么说。
厄尼斯特点头应下。
走在路上，他还有些疑惑。这段时间艾尔莱克斯理应比格拉西亚更为忙碌，他原本以为他们最多只是派人询问情况，没想到艾尔莱克斯会亲自回来。
在伊瑞丝的事情上，他似乎比格拉西亚投入了更多关注。
*
伊瑞丝站在窗前凝望着天空中那轮硕大的人造月亮，回忆起了往事。
她没有告诉过厄尼斯特如何进入劳伦斯的地下城，那天在交易集市暴露在他面前的通道实际上并不对他开放。
但是她知道他为什么能进来。
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劳伦斯地下城的人造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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