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城当然知道，这种无声无息，无人来理，不仅仅是潘曼琳的努力，更有杜斐跟赵月华的助力。做为一个男人，也做为一家之主。他怎么能不感激？
甚至在他闹出这事之后，杜斐对他的处理，也是悄无声息的——虽然代价是，他要用在风翔传媒停薪留职，只保留基本的七险一金，待察看一年……
但那又怎样？
这一年的薪资而已，之前风翔，甚至是蓝柏给他的高薪，足以给他支撑过这一年的底气。
更不用提，在赵月华的说服下，杜斐还给了他妻子一个机会，让她能以一个普通职员的身份，入职蓝柏其他子公司，拿到一份能保证家里人起码生活开支的收入。
所以现在的钟大城，是真的在把风翔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了——事实上，他一直也很享受在风翔的工作。做的，是他喜欢的事。资源，是整个业内的顶级。待遇，更是其他企业的好几倍。
甚至他现在自己跟妻子吃饭的时候，都在质疑自己过往的愚蠢——到底是什么猪油蒙了心，居然让他这么不珍惜这份工作呢？
而正因如此，他也不想放弃这份工作——因为杜斐明确告诉过他，只要这一年内，他能用自己的能力，把之前风翔因为他而亏损的部分，150%地补回来，那么一年后，他的一切待遇，都会恢复到跟之前一样。
这话如果是别的什么领导来说，他肯定是会半信半疑的——哪怕是蓝柏的领导也一样。但这话是杜斐说的，他就信。
因为杜斐没必要对他撒谎，也不需要对他撒谎。
所以钟大城现在对工作异常上心。赵月华看在眼里，当然也很清楚现在的钟大城，非常值得她信任。
但也正因如此，她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他对李志的态度非常不满？
钟大城却觉得，李志的态度确实值得怀疑。
所以，当赵月华坐下后，他就单刀直入地问赵月华：“你还是想宽容李志，留着他在这儿吗？”
赵月华一呆，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想了想，她点点头：“我觉得他能力是有的，而且很不错。怎么，大城哥觉得他不合适留着了？”
钟大城摇摇头：“他能力是有，也确实不错。可现在他的心里一直有块儿心病没去，这让他在工作中总容易想很多。
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多疑。那他可就变成你跟杜总身边最大的一个隐患了。”
钟大城深深地看着赵月华：“月华，你可得想好。”
赵月华垂眸，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大城哥是觉得，他自己没能从那件事里走出来？”
“自己犯下的错，其实自己才是最难走出来的。”钟大城叹息：“这一点，你应该知道，我比谁都要清楚。”
赵月华不说话，好一会儿才道：“大城哥，可能我这样的说法，会让很多人觉得我特别圣母白莲花儿。但我还是觉得，每个人一辈子，都不可能一点儿不犯错。
你是这样，李志是这样，饶知我跟杜总，不也是这样呢？”
钟大城就不说话了。
赵月华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继续道：“大城哥，你经历的事情比我多，看到的人也比我多。所以你的想法和各种思考，也肯定比我多。
阅历上，我确实不一定比得过你。
但在人心上，在认知是不是清醒这件事上。我觉得，我还是有点把握的。
李志他是犯了错。但他当时的错，很大概率上，是形势所迫。就像陈淑丽，她也不过是一个过度迷信了权力，以为权力可以为自己换来爱情，和理想伴侣的糊涂女人罢了。”
赵月华轻声道：“所以，她才会上王程的当，就像李志会上那个女人的当一样。哥，我说句实话的，你既然能在当时，杜斐给你机会追究陈淑丽，你能宽容大度地给她一次机会。
那你应该也能一样包容李志的。”
“你就一点儿不怪他？”钟大城不理解：“关键是这一点，月华。你看，李志现在干不好活儿，疑神疑鬼，不就是因为你对他什么都没做，他才会被自己的心虚吓得不轻么？
你要是给他一个痛快的，他反而不那么害怕，能安安稳稳地在这儿干了。”比如，像我这样，罚薪一年的——钟大城到底还是把这句话给咽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这话出口，就像是在责怪赵月华跟杜斐偏袒李志了。
赵月华却淡淡笑了笑，摇头：“这就是我给他的惩罚了。大城哥，他人从来非地狱，我们自己才是自己的地狱。”
她目光幽深地看着面色一变的钟大城：“没错，杜斐这一年，也未尝不是这个意思看待你的。”
钟大城沉默了。好半晌，他才艰难地道：“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今天还愿意告诉我这个真相？”
赵月华长出口气“你不必，我也不会接受这份谢意。因为在这件事里，我们也有自己的算计，未尝没有对你不起的地方。
这一点，大城哥，你能看得清的。所以你这一年过去之后，就什么事儿都没了。我们希望你真的留下来，真的踏实地在蓝柏，找到你真正想过下去的生活。
如果你不能在蓝柏找到，那我们也期待，在这里的一年里，你能把自己身上的痛苦与内疚全部还清，给自己心里一份交待之后，坦然地去寻找你想要的生活——到时候，如果你跟嫂子需要什么助力，尽管开口跟我们说。
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我们会尽所能的。”
钟大城震惊地看着她，好半晌，他眼底微热地轻声发问：“这是……你们的……承诺？”
“是，我们的承诺。我的，杜斐的，杜董的，甚至是蓝柏的。”赵月华灿烂地对着他一笑：“一日身为蓝柏人，蓝柏就一辈子是你的后盾。
即使有一天你在外需要助力，开口就好。”
“为什么？”钟大城迷惑：“不过是个员工而已，蓝柏这么大的集团，有的是更重要的利益……”
“蓝柏最珍贵的东西，最重要的利益，从来不是钱，也不是商品，而是人。”她平静地看着钟大城：“这一点，我跟杜斐早就达成了共识。
大城哥，我跟杜斐聊过。他也好，我也好，我们其实都很清楚地知道，这世界上很多故事，很多人与人之间的交聚，都很难会是happy Ending。但你说我们天真也行，说我们浪费也行……
我们做这么多事情，不过是为了能让每个跟我们有缘一聚的人，都得到一个happy Ending。我们不希望这只是一个口号，而是能尽力落地，成为一个结果。
所以大城哥，我们都是人，就像李志也一样是人，是一个道理。”
赵月华顿了顿，继续道：
“有些错是原则性的，我们不能忍，我们也不是可以有资格说原谅的身份。那就该送法办送法办，该去官究去官究。但有些错，非原则性的，我们也能有资格说句原谅，那我们能去原谅的，能去给条活路的，又为什么不能给了呢，你说是不。”
她看着钟大城，眉眼舒展地一笑：“大城哥，你说我傻也行，憨也行。但我就觉得吧，因为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所以我想让他，让你跟嫂子也都把之前的事忘了。
如果呆在我们面前，让你，或者让他不好忘，那没关系，咱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都行。
大家都好好的，这就是我想要的。”
钟大城看着她，良久动了动唇角，眼底微微带点叹息：“行。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再给他一个机会。不过，他这样患得患失下去，终究是不行。月华，你跟杜斐既然要做好人，那就得把这好人做到底。”
带着点儿无赖地，钟大城笑着歪头看她：“你去，跟他聊聊，把他这心结儿解了呗？”
赵月华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哥，这是你下属吧？”
“嗯。”
“他这会儿正心慌吧？”
“对。”
“所以这会儿谁把这道理跟他说了，他就一定会感恩对方一辈子的吧？”
“是。”
“那你为啥让我领这个功？你去不行么？”
“杜总是你男人吧？”
“……啊。”
“他罚我，有一多半原因是因为我当初没好好待你吧？”
“…………对。”
“所以他不希望我这一年心里太好过吧？”
“………………是。”
“所以你刚刚把他的心思拆穿给我了，是他最不想见到的局面吧？”
“……………………嗯。”
钟大城看着越来越郁闷的赵月华就乐：“那你为啥还冒这个险，你不告诉我不更好么？”
赵月华无语地看着他。
两人对瞪半晌，最终还是她向这位老领导服了软，垮了肩，认命点头：“行——我去，我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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