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秋终究还是跟着碧云走了一趟。
离开前，她与夏夫人私底下交流了一番。
夏夫人道：“我知道你最近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但……孩子，谢家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们早已经不是谢家人，谢家当初也是干脆利落就放弃了我们，你不必将谢家看得太重。”
“这世道，女子总是艰难一些。以前我还不太懂，经过这次的事之后，我也看明白了。我们女子活在这个世上，总是被旁人控制着，出嫁前要为了家族考虑，出嫁后要为了夫家而活，可为什么不能为了我们自己而活？”
“你是我女儿，如果可以，我也想把最好的都给你，可惜我能力不够，我如今……我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孩子，你要为自己而活。”
“你如今只要想着，你自己要怎么活下去，怎么活的更好，至于什么谢家，什么灭族，那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包括你外祖家，你也不用再去管，如今你叫夏挽秋，你也只是夏挽秋。”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挽秋怔怔：“母亲，你不记恨她吗？”
夏夫人闻言，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有什么好记恨的呢？”
夏挽秋沉默。
夏挽秋的眼眶微微发红，片刻后才道：“我以为……我以为母亲会怨恨她。”
夏夫人：“……可能一开始会有吧。我们以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过的什么日子，这之间差别太大了。我不能说我没后悔过，但后悔之后，我却渐渐发现，我好像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谢家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是罪有应得。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那么便是不成功便成仁，没有那位，也会有其他人将谢家挖出来，只不过那位……更强大、地位更尊崇罢了。”
“我不想在我后半辈子里，还要去恨一个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的人，也不想让自己继续糊涂下去。”
说到这，夏夫人看向女儿，眼眶发红：“我以前……对你也不好，总是把你拘在那小小的屋子里，还想让你与我一般，糊里糊涂的长大，糊里糊涂的嫁人，糊里糊涂的生了孩子，又要将孩子继续关起来，做一个糊里糊涂的人。”
夏夫人深吸一口气，已经出现细纹的眼角有晶莹滑落，她哑声道：“有那位在，你……一定会比我过的更快乐。”
夏挽秋扑进她怀里，泪水无声落下。
母女二人相拥片刻，到底还记着外面有人等着，夏挽秋起身擦了擦眼角，对夏夫人道：“我去学，不管他们教什么，只要是我能学会的东西，我都去学。实在不行，我就先学一些能挣钱的本事，然后我再去想法子读书，我……如果我还能参加科举，那我也去考。”
“如果不行，我就努力挣钱，我……母亲，我身上到底留着那家人的血，享受过那么多，我不能完全将过去抛弃，那样会让我良心不安。我以后如果能挣到钱，我就去做善事，就当、就当是替父亲、替祖父祖母还债了。”
夏夫人扯了扯唇角，双眸里有碎光闪烁：“好孩子，好孩子……”
等到夏挽秋再见到碧云时，碧云不是没看到对方双眼的异常，但她什么也没说，浅笑着道：“夏姑娘决定好了？”
夏挽秋：“决定好了。”
夏挽秋不知道自己如今这个决定，对自己的未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至少对如今的她而言，这是那位带着善意伸过来的一只手，她……不想放弃。
在夏挽秋跟着碧云去碧玉安排的课堂里上课时，苏州城外也有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到了城门口。
“先生，已经到苏州城了，您之前说的那位贵人，真的在这里吗？如果她不在，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马车内，一个穿着布衣的小童仰着头，有些忐忑地看向坐在对面闭目假寐的人。
那人穿着圆领道袍，头发也梳成了道士髻，看着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道士。
听到小童的话，道士……或者说，林延海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小童，徐徐道：“我只说贵人在苏州，并没有说贵人在苏州城。”
小童闻言，疑惑地歪了歪头。
苏州……这里不就是苏州吗？
恰好队伍排到了他们所在的马车，士兵们按照规矩询问了车夫几句，得知马车内并非女眷后，又掀开车帘扫了几眼，确定没有问题后，便放行了。
进城之后，林延海便带着小童下了车，支付了租车的银钱后，车夫便架着马车哒哒哒离开了。
一大一小站在街边，小童看着人来人往繁华热闹的街道，又是好奇又有些惊惶，紧紧贴着林延海的腿边站着，却并未伸手去抓他的衣摆。
小童小声问道：“先生，咱们现在要去哪？”
林延海却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伸手掐算了一番，片刻后叹口气，道：“错过了。”
小童闻言，眼里有些惊慌：“贵、贵人不在了吗？”
林延海淡淡嗯了一声，仰头看了看天，又打开自己的荷包，数了数支付车费后仅剩的几个铜板，低头对小童道：“中午只能吃馒头了。”
小童：“……”
小童：“好、好的。”
林锦璇还不知道自个散养出去的风水先生跑到苏州去找她了，她这会儿正坐在桌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自个亲爹跟安统领对坐，一人端着一个酒杯，神色严肃的坐在那没了动静。
侯夫人坐在不远处，正在看着林霖玩九连环，并没有关注这边的情况，似乎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片刻后，见二人没有开口的意思，林锦璇便主动开口：“父亲，安统领，这酒如何？”
闽侯爷神色严肃，放下手里的酒杯，像是在组织措辞。
一旁安统领看他没开口，犹豫了一下，便也没开口。
林锦璇：“安统领先说。”
安统领便只好先开了口，道：“是好酒。”
林锦璇：“……”
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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