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竟见枯叶黄。
“咦，奇了怪了，这棵梧桐蛀虫了。”季宁打了一拳，飘下更多的枯叶。
翟灵鹤正午才起，披了件薄衫，脑后用发带系一个松松散散的结。步子轻快悠悠，一会游到了庭中。
两人一上午未见，还得翟灵鹤找上门来。季宁还在不停挥拳，彼时这股喘息声交织在规律震动里，‘簌簌’落叶层层堆积在脚下。
‘呼哧呼哧’季宁停歇了一会，汗水湿透了衣襟。
翟灵鹤靠近，递上一杯茶：“你是在做什么？一大早闹得鸡飞狗跳。”
“看不出来吗？”季宁先饮了一杯，觉得不够。抢过翟灵鹤怀里的壶，倾泻灌进嘴里。
“诶——先别……”翟灵鹤没及时劝住，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咳咳咳，泥……咳咳咳，你—有病，咳咳咳。”季宁辣到了嗓，直逼出眼泪。鼻子齁得慌，嘴里咂巴着，这酒烈到难以下咽。
翟灵鹤摒袖，扇了扇味：“别急别急，先缓缓。”
“咳咳咳，是我急？”嗓子就痒的发疼，季宁红眼把酒壶又塞回他手里，快步走到一旁水缸，捧着水漱口。
“这酒有些滋味，怎么样，爽了吗？”翟灵鹤没有意识到严重，竟还凑到脸上调侃。
季宁抹了一把水，好不容易缓过这股劲：“翟灵鹤，我看你是疯了。大早上的，喝什么酒？”
“无事可做，才从库房里翻出点佳酿，都被你糟蹋了半壶。”
“哼，无事可做就要喝酒了？”季宁重拾心情，盯着水缸里点点涟漪的倒影。心里还是有些愠怒，抓起翟灵鹤袖子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了。
翟灵鹤任由他拉扯，笑笑道：“又怎么了季少爷，谁又惹你不快了。”
季宁：“没看见吗？这棵树。”
“这棵树怎么了？碍着你眼了？那我叫人给它挖了去，再填个小池子养几条鱼，怎么样？”翟灵鹤敲了敲树桩，仰头看向树梢。一只乌黑发亮的乌鸦正踩着树干，斜眼与他对视。
季宁愁闷道：“不吉利。”
“梧桐枝头落乌鸦，恐是来歇脚的，没事。”翟灵鹤话音刚落，乌鸦发出刺耳的叫唤。
这鸟好似故意打翟灵鹤的脸。
“……”
季宁握紧拳头，重重砸向树干：“死鸟，我让你乱叫。”
季宁打得越狠，乌鸦叫得越欢。怪异荒诞的一幕，正应那一句不吉利。
翟灵鹤听得头疼，猛灌了一口酒。眨眼间季宁揽着他，大退十几步。
一串红条子被人甩进院墙，精准无误挂在枝头。一点儿微小的火星子就炸开了，‘噼里啪啦’响动起来。
红纸稀稀拉拉浮在半空，飘渺烟火里乌鸦早已不见。季宁得意笑出声，“这死鸟，跑得真快。否则小爷逮到它，宰了炖汤喝。”
“这鞭炮谁放的……”翟灵鹤瞥向廊庭尽头，寻着正厅的方位……蓦然眼眸一亮，喜上眉头。
“走，好事来了。”
一边大步快快走，一边久闭的大门从外推开。廊檐拐角处，翟灵鹤站对门口。
最后一人也迈进了翟府，至此鼓停声静。
赵忠勇看见他先是怔愣，万万没想到翟灵鹤出现这么及时，随后舔唇扯着嗓高喊：“刑部翟灵鹤接旨——”
“草、臣翟灵鹤接旨。”除去刑部给事中这一职，他还有新科状元郎的身份，想及称臣合适些。
【边关告急，北河夜袭边境一线，覆压三百余里。镇北三十二郡藏有叛军，即刻立案。擢刑部侍郎翟灵鹤为此案主审，待逐鹿三军平定，擒回主犯之际受理此案。】
漆盒里叠放好了官服，还有一封奏折。翟灵鹤拿走奏折，并拍醒了季宁。
赵忠勇一摆拂尘，感喟几息：“翟大人半月不见，府里繁华依旧，人反倒是消瘦不少。”
“禁足半月，不需见人。我在家中穿得随意、自在些，哪是公公说的消瘦，我这吃好喝好呢。素白不尽是萧条意，艳红也不全然是繁华景。”
赵忠勇听完意味深长笑笑，直言要回宫复命了。翟灵鹤好意留他喝茶，只奈何是前面那句话没给他面子，扫了兴。
招呼走了他，门后齐刷刷涌出几个脑袋。
徐褶从背后端出一碗水，柳枝掺着水，用力甩了甩：“来来来，去去晦气，迎喜迎福气。”
翟灵鹤：“方才院墙外扔进来一串鞭炮，也是你干的？”
“啧，不客气。”徐褶将空碗塞回怀里，拍了拍手，“响不？放的时候，我还担心是个哑炮，反驳那句便宜没好货，我拼运气。”
翟灵鹤看了一眼身后，都是熟人。宋徐行，陆宣年竟也来了。
季宁在其后招呼道：“诸位进去一坐，喝口茶吧。”
宋徐行似乎不准备久待，交付完要事，要走却被翟灵鹤留住了，“就为送点卷宗，麻烦你跑这一趟？”
“不，还有贺喜。恭喜侍郎大人历尽波折，再复鸿途之路，如日之升，如月之恒。”
“日之升，月之恒？好，谢你吉言。”翟灵鹤同样对他作揖答谢，抬头间宋徐行又像那日初见凑得极近，认真端详起他样貌。
宋徐行解释道：“你……没瘦。刚才走神了，仅仅记着公公说你瘦了，我又眼盲，不离近些，辨识不出来。”
翟灵鹤像模像样地端起手，大摇大摆转了一圈：“日子过得十分舒爽，每天不用急着赶路去官署，日日躺着歇着，吃喝不愁。不说胖三斤，但也不可能掉肉啊。”
“是，说得也有理。不乏是失意的人，吃不好睡也不好。是我把你想错了，翟兄一如既往的潇洒。不过你今日打扮，甚是…不错。”宋徐行想说的不仅于此，在这欢庆的日子他可不好开口。
翟灵鹤挽留道：“好些什么？不坐坐，喝杯茶再走么？”
“好，喝杯茶。”
虽没指望着宋徐行答应留下，也得客套几句。这人素来不爱出门……
等等，好？送客的话还没在脑子里过一遍，这人怎么一反常态，竟这般从容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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