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轨在大桥的下方穿行，车窗外便是刚刚结束汛期重归平静的柳河。
天空中零碎地飘着几朵灰黑的雨云，午后的阳光穿插着刚好照射到河面。阴云遮蔽了两岸，却唯独漏过了这条见证了一座城市漫长历史的川流。
秋日的温和日光被水面反射成了金灿灿的鳞片，闪烁的光点又透过玻璃车窗隐隐扩散出七彩的虹色。
轻轨车厢内仅有寥寥数人，隔得很开，各自守护着属于自己的孤独。
林梓兮看完了光暗分割开城区与河流的奇景后又重新走到将问我旁边坐下，两人的肩膀不过十几厘米的间隔。
“感觉怎么样？人生中的第一次翘课。”
“嗯....有种微妙的背德感和兴奋感。明明每天放学也是这一班车，现在却又有了点新鲜感。”
姬如似回应着将问我的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少年的坐姿，学着他把双手撑在座椅的边缘。
于是，两人的小指就只剩下了几毫米的间隔。
“这就是青春哦。别人都在苦兮兮的上课，而你却溜出了‘本该在的地方’享受着额外的自由，这种叛逆就是青春啊！”
“放假在家玩电脑和翘课去网吧，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将问我感叹着的同时闭起了眼抬起了头，像是在感受那不存在的河风，哪怕实际上车厢的空气流通性很差，也能从他的神情中直观地感受到那股“自由”。
“那我要跟你说谢谢吗？”
姬如似则是以一个懒散的姿态坐进了靠椅里，也顺着他的意思开始轻晃起被长裤包裹着的小腿。
“那还是不了。”将问我也跟着靠坐着缩进椅子里，“要是班主任知道我把全班成绩第一拐跑了，恐怕又要有理由唠叨我大半个小时。”
“嗯.....确实是拐跑呢。”
姬如似微微附身，侧过头从下往上看着将问我，嘴边挂着似有似无的调笑。
将问我看到她这副进攻性很强的表情后一挑眉，“总感觉，班长你从酒店出来之后的心情....特别好？”
说是特别好都收敛了，在将问我眼里姬如似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直挂着一副微笑，一路上无时不刻地散发出一种无忧无虑的“解放感”。
“得了重病的人在知道自己有得救了之后，肯定会特别开心的吧。”
“更何况，医生还是病人所喜欢的人。”
“而且....”
不顾将问我侧过头有些窘迫的表现，姬如似进一步伸过身子两手撑在将问我另一边的椅子上，就这么追着过去与别过身的少年继续对视。
“只有你记得我，只有你看得见我。”
“那我稍微放开一点也没什么吧？”
被少女伏在腿前的将问我往椅子里缩得更进去了一些，头也下意识地抬起来避开她的视线，有些过分亲密的举措让少年有些手足无措。
奇怪了，为什么灰在家里做的更加过分的时候自己都没什么额外的感觉，班长只是稍微接近一点我都开始觉得有些“古怪”。
“好了好了！”
暂时把心里的古怪压下，“班长你人设都崩了，不用这么勉强自己的。”
“唉？”
姬如似才发现其实自己的脸也已经红得没边了，耳根子更是烫得不行。
急忙调整姿势重新坐正，只是她无视了因为这系列交互而进一步贴近的距离，继续与将问我保持着肩膀相碰的距离。
“呼~~”深呼吸一口，这个距离没法再撑手触碰对方的指尖，姬如似双手抱在腿间又恢复了一些扭捏。
“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呃......嗯。那，你觉得这样好吗？呃，我是指这种变化。”将问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觉得很好。”
姬如似回答得很快，“我只有这一年的清晰记忆，其中一半没有你，一半有你。”
（pS.提醒一下，一年是指姬如似整个高一从去年九月开学到本文的“现在”也就是九月底，将问我是三月才插班进去的。）
“没有你的时候，我其实很讨厌上学，很讨厌去处理那些被甩到身上的杂事，很讨厌去迎合那些我不喜欢也不喜欢我的人。”
“但我又能做什么呢，除了上学之外我好像也没什么能做的事情了。”
“既没有什么特别热爱想要为之付出的爱好，也没有什么能称之为梦想、理想的目标，若是不上学的话，我又该做些什么呢？”
“放假的时候我既会因为不用忍受学校的繁杂而觉得放松，又会因为在家里没有任何方向而感到空虚与寂寞。”
她述说着将问我不曾知晓的过去，语气中有些嫌弃。
话锋一转，又变得轻快了些。
“可你来了就不一样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好凶好凶的，虽然意外地不怎么怕，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不是什么特别值得纪念的‘初见’。”
“不过我很庆幸。”
“从第一眼看到你，从你一句话做完自我介绍直接走下讲台的时候，我就有感觉到你是特殊的。”
“所以我很庆幸自己顺着这个感觉在那天放学后找到了你。”
“你趁我睡觉戳我的那次？”将问我突然插话。
“是啦！就是那次啦。”被点明了姬如似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在那之后，我的生活、我的记忆就突然被染上了颜色，不再只是不值得期待的灰白。”
“所以啊。”
在跟将问我说话的时候，姬如似的眼神里始终只有一个人。
“已经没关系了。”
将问我很难去描述此时透过少女眸子看到的东西。
明明只是简单的倒映现象，可她的注视又好像让她眼眸里的倒影不再只是倒影。
他总是喜欢把姬如似的眼睛形容成天上的星辰，琥珀般的清透宝石嵌在澄澈的水波中。就如同在深夜中的山野间躺下，在背后石土凹凸传来不适前星空的灿烂会先一步夺走你的注意力一般，自己在看着姬如似的时候总是会优先看向她的眼睛。
但此时是不同的。
“只要你还在就好。”
她的眼中有着星星。
将问我的心中传来了难以言喻的冲击感，和之前少女的明示与表白不同，他现在清晰、直接、直观地感受到了面前名为姬如似的少女对自己的喜欢之情。
随后涌上来的许多不知名情感的混合，让将问我最后还是撇开了头。
这些情感的混合中，他只认得一个——自卑。
现在的自己无力回应这份感情，在情感上两人已是不对等的。姬如似给他看的“喜欢”是那么的纯粹而坦然，可自己根本没有持有与之匹配的“觉悟”。
在这份纯粹的美好前，将问我觉得只是单方面享用着它的自己......有些卑劣。
“别人都看不见我，只有你看得见。这反而让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和自由。”
这时姬如似说出了最后的话，“比起觉醒成为灵能者，我反而觉得直到现在我才真正地成为了自己。”
“而且，不觉得我们身上发生的一切很像那种描绘着一段奇幻冒险的小说故事吗？”
“我啊，或许正是因为期待着这与你一同书写的故事，才会如此兴致高昂吧。”
说着，姬如似来回晃动着双腿的速度也不自觉地加快。
“这么说倒真有点既视感呢。”
将问我从姬如似的话语中找到了一个台阶。
“《青春猪头少年不会遇到兔女郎学姐》，班长你听说过吗？”
“听着有点像仿生人和电子羊？”
“嗯....某种意义上它的设定也很‘科幻’就是了。不过它的故事主要是说一个高中生少年用各种‘笨’办法解救各种深陷青春期综合症的少女的故事。”
“各种....是开后宫吗？”
“是纯爱哦。书名上的兔女郎学姐就是女主角，女主角某天突然发现自己的存在感开始消失，严重的时候甚至没有任何人能够注意到自己。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就穿着一身兔女郎服装出现在了图书馆里，然后她就被男主所看到了，并开始与其有了交际。
最后男主在考试时于学校操场上公开向女主角表白，解决了女主角的问题的同时在后续与其成为了一对互相付出的纯爱情侣。”
“听起来很有意思呢，下次社团活动我们看这个吧。”
“也不是不行。”
“那我穿兔女郎的话，将问我会在学校操场上跟我表白吗？”姬如似突然打了一记直球。
“呃.....我们学校的操场有点太大了还距离教学楼很远，你在教室可能听不见。呃，我是说，这不是兔女郎不兔女郎的问题。”将问我有些语无伦次。
在姬如似突然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他不可抑制地在脑内幻想了一下班长穿兔女郎的样子。
只不过就姬如似那几乎和莱莎琳·斯托特一模一样的身材，穿上兔女郎实在是太劲了一点，而在“脊”的加持下脑内幻想又会比较地清晰真实，大概是高度渲染加上4K的程度.....
再加上姬如似的眼镜娘属性和有些凌乱的长发发型，将问我直接就在脑内幻视出了某千年学园c&c小队里兔女郎版的室笠朱音。
（pS.莱莎琳·斯托特就是众所周知的肉腿莱莎，室笠朱音则是出自碧蓝档案，巨ru白兔女郎配白裤袜真的很顶。另外一提，两者的身高都和姬如似差不多。）
太劲了。
咳咳，再涩涩就不礼貌了。
“那就是还有机会咯？”
“呃....嗯。”
将问我还是应了下来，如果只是当着全校的面在操场上跟姬如似表白就能解决她身上的问题，那社死一次好像也没什么。
“那之后我穿兔女郎给你看。”
“呃....这个就不用...”
“那就这样决定了。”姬如似抢着打断了将问我的推托。
“对了，班长你不是不喜欢穿这种暴露的衣服的吗？真的没必要的！”不过将问我还是很快地就想到了破局的关键。
“嗯...我确实不喜欢。”姬如似也想起了这件事，“那......”
然后以说悄悄话的音量轻轻说道：“我私下里穿给你看，这样就没关系了。”
唔啊！
将问我号，沉没！
‘她06年的，我玩不过她。’将问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这句话。
“咳咳咳！！”少年抬手遮住有些微红的脸，“说正事说正事！快下车了！”
“哦。话说回来，我们是要去哪啊？”
说道正事上了，将问我及时调整好情绪：“「始源之地」是有所谓的‘核心’的，我们要去的就是「古柳」的核心在现实中对应的地方。”
“借助我一个朋友的能力，应该能试着划拉开一条通道让我们得以进入到「始源之地」中。”
“我身上的特殊性一时没什么头绪，只能先从现有的有关「龙脉」线索开始调查了。”
“我想试验一下班长你与复苏的「古柳」的关系。”
姬如似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们下车吧。”
刚好轻轨也抵达了站点停下，两人一齐走出了车厢。
此时他们处于城中商业圈的边缘，正是上次龙脉暴动中那巨大的金黄柳树所在。虽然柳河城的灵脉已经确定是柳河，但「始源之地」的核心距离河边还是有点距离的。
下了轻轨站，就是有些寂寥的步行街。
倒不是工作日里来逛街的人少，而是上次「帝皇律令」的雷暴直接击穿了这片区块的电力基础设施，虽然建筑没有受到太大损害但整片区块的电路都得进行彻底地替换。
再加上柳河城新地标“云顶大厦”今年就要建成了分走了大部分人力，这片区域的步行街就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往日的繁华。
将问我与姬如似说笑着走近了一个分岔的巷道，准备穿行过去直达两个街道外的汇合点。
但突然地。
小巷的前后出现了穿着制式装备统一佩戴着黑色全覆式头盔的人，数量大概在五六十之内，携带的武器精良，彼此的站位看似留有缝隙但其实没有一处是明显地突破口。
来者不善。
没有过多思考自己是怎么招惹到这批人的，因为敌人已经抬起了枪口。
黑色的战甲着装完毕，延伸的“翼”包裹住了已经被拉到怀中的姬如似。
“抱紧我，接下来会有点颠陂。”
“嗯。”
厮杀一触即发，但将问我却没有太过担心。
他已经褪去了大部分的弱点，他的“剑”已经不止是“剑”了。
这一次，他的剑刃将切实地守护好怀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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