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望舒看了看徒弟，确认他那些年在伏家的庇护下都没有受到伤害，就随着女儿的记忆而去。
见她因天枢之言，被龙带着一路东躲西藏的避开自己，心里就忍不住的泛起酸楚。
问心确认了她娘亲的所在之处，偷偷回了望月山，却被这南山之上的望月山吓了一跳。
没有山主的望月山，俨然活了过来，成了一头吃人的怪物。美丽的桃花树生仿佛在这怪物的眉心。
山体的哀嚎一浪盖过一浪，其中夹杂着嬉笑与听不懂的怪语。
问心头一次见自己的家还有这副模样，沉默了一下，没有什么感想，隐蔽身形轻轻落到琼楼门前。
推门进去，每走一步就小心的注意动静，终于到了东楼她爹娘的房间外，看见窗里有蓝色的光。在门口伫立许久，终于小声的开口：
“爹爹，心儿回来了。”
却没有人回答。问心感应了一下，却没有感应到人……
问心自己冲了进去，却只见一盏琉璃灯燃着，一点蓝色火苗照亮了空无一人的屋子。
问心很难过，说不清的恐慌让她走进去打开衣柜挨着挨着找。找完了东楼又去西楼找，也没有看见她伏月哥哥。
黯然神伤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在笑。问心怒了，从这笑声感到的恶意让她憎恨。却顾忌琼楼没有出手，收了很多自己的衣服，捡起桌上的琉璃灯盏出了门。
在琼楼门前看向白玉天坛，刚想过去，青玉地面出现了巨大旋涡，深不见底。
问心连忙飞身避开，漩涡之中升起一双双白骨枯手不断向上抓来。这手绝不是平常的人类，问心诧异之中。就见这些手臂撑着自己的身子从旋涡之中爬起，个个都比正常人高着三倍有余。
问心心蝶显露，在指尖翩翩起舞。眉心印刻红色印记，“诸天之灵，吾心归来。”
心蝶没有变换任何形态，带着她平稳的立在空中。
“这什么？”问心看着这一圈的枯骨围绕着天坛，双手合十明明没有表情，却让人觉得很虔诚，就像进行某种仪式。
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却见这十三位枯骨站起身来，围着天坛手舞足蹈用身体拍打节奏，唱着听不懂的歌。
他们在天坛，和桃花树差不多高了，蹦蹦跳跳的惊掉不少花瓣。
随即整座山像是受到什么呼唤，哀鸣嬉笑都停了，歌声从山中传来，却像隔了很远，来自世界的尽头，空灵又古朴，就像末日的钟鼓敲击在听者心头。
问心感觉到不对，连忙出手制止十三枯骨的动作，却来不及。
站在天坛下面，青玉手不断的拉扯她。问心聚灵以心化剑，“诸天之灵，望惧相临。”
惧剑划破他们伸来的手，借着这短暂的退避不断接近天坛，朝着第十三个枯骨下了手。
问心惊诧的退后两步，她一剑下去没有损伤它分毫，反而让它回头，朝这边杀过来。
天坛的十三枯骨离开了一个，却像是刚刚好。骨骼敲击声更有节奏了，歌声更密集了，犹如天籁。
这声音让问心无法飞起，眼睛耳朵都很痛，偏偏还是听的那么清楚。眼睛变得朦胧，眨眨眼睛就会好一些，不知不觉间已然七窍流血。
双手不停的用剑划开青玉手臂，眼睛死死盯着那棵艳丽花树下的天枢，“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你告诉我为什么！天枢！”
没有人回答她，她却没有眼睛去看天枢石壁，枯骨已经杀到身前，一双巨手抓起她小小的身子，双手用力握紧，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
问心却听不见，挣脱它的禁锢，不顾疼痛跳跃而起，一剑插在骷髅头上。流血的双眼泛起红光，左手用力抵在骷髅头上，心蝶围绕她左手飞舞，“念由心生，意随心动！”
——白羽望舒藏不住心里的悲伤，问心没有看见天枢石壁，她却看见了。天枢有言：
你是心。
问心虽为天人，可修行时间短，根基浅。过了好一会儿，在问心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枯骨眼中的黑火才散去，转而升起一双红色的双眼，伸手温柔的把这个给予它心念的小女孩儿抱在怀里。
枯骨另一只大手轻轻捂住她的另一只耳朵，却差点把她整个头都包住了，让问心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为什么你要让我承担这些痛苦，明明这些错误都是你做的！”问心从枯骨指尖缝隙里看着天枢石壁，声声问道。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你可有问过我们可愿要这样的宿命！？”
“你就是自私自利，我讨厌你！我恨你！恶魔说的没错，天无情，你才是那个冷血无情玩弄人心的恶魔！”
天枢不答，天籁不曾停下，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一个女声在歌唱。有洞箫附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问心闻乐心脏剧痛，枯骨带她退后。眼睛仍然死死盯着石壁，看见石壁开始颤动。
本就不光滑的石壁变得崎岖，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扭动，仿佛要破壁而出。
天黑了下来，一双黑色巨手从天枢上空落下，破开九重天不停往下，带着铺天盖地的毁天灭地的势头。
问心身上的枯叶蝶发了疯一般朝这双手而去，任凭狂风席卷，中途被改变了无数次方向也始终不改朝向。
望月山的音乐变得很轻，反复有人在轻声哼唱幼时歌谣，伴着一声声轻响是问心没听过的乐声，带着与现实不相称的梦幻色彩。
在枯叶蝶飞向那双手的时候，天枢出现裂痕。枯骨怀抱小女孩儿缩在一角，像个荒芜小岛。
待到枯叶蝶飞到巨手边时，这双手却停下了，轻柔的捧起它，好像有一声轻笑飘落，双手向上而去，九重天恢复了平静。
待天亮起，问心再次看向天枢，看见石壁已布满裂痕，一圈一圈，围成一个个难看的网。
近看像一张网，站在白羽望舒那么远，看上去却像一朵花。
问心抹去脸上的眼泪，看见一切都平静下来，十二枯骨也没有动作，想再次上前，枯骨却在这一念头出现的瞬间重新挺直了身子。
“……为什么？天枢，为什么？”问心愣愣的看着它。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全知全能，世界中心。我们所有人都敬你爱你啊？”问心说着，血红的眼中泪水再次落下。
“可你呢？你对她做了什么？你真的是这个世界吗？恶心的蜘蛛！”
天枢破败的表面浮现两个似被风雨侵蚀的字：不哭。
问心愣愣的看着天空，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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