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被楚笙打了一耳刮子之后，他眼神迷醉的捂着被打的左脸，感受着脸颊的热烫，而后用指腹慢慢的抚摸，留恋楚笙在他脸上留下的温度，他不把这一耳光当羞辱，当起了调情：
“呦呵，还是个小辣椒呢。”
这里起了动静，要经过此处的女人们不敢动，就只能站在远处观望。
她们瘦小，如同一朵朵枯萎的花，脆弱到连一阵风都能吹倒。楚笙直直的看过去，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察觉到楚笙的眼神后，她们推己及人，认为那是在求救。
因为体型的差别，因为身高的差距，因为力气的悬殊，因为被殴打时糟糕的经历。
她们不敢过来。
她们觉得楚笙会受到折磨，但她们不敢过去帮忙。
周围太多血淋淋的例子，每一起都在提醒她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晚上不要出门，男人多的地方都是不安全的，吵闹就意味着杂乱，别跟陌生人说话，穿裙子就是在故意诱惑，如果面对男人的挑逗要坚定的拒绝，拒绝的时候还要给对方留足脸面，以防对方觉得被侮辱大打出手，要有对危险的提前感知，面对问题的时候不要惊慌的大叫，要拥有一双慧眼可以挑选出不会家暴、杀妻、出轨的丈夫，不要抛头露面，不要和男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要竭尽可能的杜绝所有危险的存在。
即使这样。
即使这样，在遭遇不幸的时候，还是会众罪加身，还是会有一些人，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证明不幸是报应，是活该，是她所谓浪荡一生该有的结局。
在这样的环境下，女人就是会胆怯，合理又合情，如果逼着女人去跟男人硬刚，去用血用命来证明根本不存在的勇敢，就是在剥夺女性胆怯的权利。
如果上天有德，让她们拥有男人的身高、体重、力量以及被倾斜的资源，那么她们在面对现在的危险时，能选择毫不犹豫的帮助别人，但她们是女人，她们在力量方面就是会面临绝对的弱势。
她们就该迟疑，该权衡利弊。
就算几个人一块上，都不见得会打赢一个男人，即使这个男人在男人堆里都算不上健壮。
失败的后果，是她们无法承受的。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站在她们的对立面，包括她们自己。
所以，楚笙没指望她们会来救自己，四、五个骨瘦如柴的弱女子对上个大腹便便一脸横肉的男人跟飞蛾扑火和鸡蛋撞石头一样的道理，必死局。
她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收回。
“我这个小辣椒，可是要辣一下你了。”
场面太过凶残，楚笙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而且这里四通八达，如果让陆行之看到，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男人跟楚笙离开，刚走两步，就听到石头投掷落地的声音。
一回头，那几个女人就站在不到两米的地方。
她们灰头土脸，穿的单薄，眼睛却熠熠生辉不蒙尘，手中拿着刚捡起的石子，手都在抖，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字音都在打颤，但还是鼓足勇气：
“你……你放过她。”
男人像座顶天立地的小山，后背挺的很直，站起来比楚笙高了一个头，一脸横肉，看样子像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却被一颗石子砸的嗷嗷叫：
“你们几个贱女人，居然敢拿石子砸我，我实话告诉你们，这条路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你们回家的每个路口，都有我趴在草丛里的兄弟！”
“我一会儿就跟他们说你们长什么样子，以后让他们好好关照你们。”
“妈的，该死的贱人，你们保证不会再拿回家一个铜板。”
……
男人的发疯，吓得女人们后退好几步，其中有个岁数小一点，带着哭音招呼楚笙赶紧过去：
“小姑娘，你快点过来。”
楚笙跑过去，被拉着往一个地方跑，路上的时候刻意看了路边的草丛，确实有人趴着。拉着楚笙的手的女人，腕骨明显，靠近时能闻到一股腥味。
等到了一间草屋，几个女人才喘匀气。
屋内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炕，就是放在炕上吃饭的小桌子，年纪最小的先哭了，她后悔为了救楚笙，把她自己搭进去，蹲在角落里，她抽抽搭搭的的掉眼泪。
“怎么了？”楚笙问。
哭泣的女人实在忍不住：“他们仗着身强力壮，每天都趴在那条路上抢我们的铜板，我们赚个辛苦钱，一晚上只能赚五个铜板，他们如果发现，会全都抢走。”
有妻子，会为了铜板不被抢而保护妻子；没有妻子的，会去抢别人妻子的铜板。
每条路。
每一个路口。
每一片昏暗嘈杂的树影绿茵下，都有人在守株待兔，等着不劳而获。
说着说着，悲惨的未来清晰可见。
“我们都有孩子，我们的孩子还在家，她还没吃饭。”女人这话一出，引起了共鸣，她的情绪已经崩溃，哭着说：“我是妈妈啊，我可是妈妈，我怎么那么没用，都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可我的孩子怎么还在受罪。”
做了那么多事，抛下脸面，丢掉自尊，就为了去讨一点饭。
“我不应该救你的，我应该旁观的，这个世道也会逼你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人，不过是迟早的事，我怎么会因为一个陌生人，去做那样的事呢？我承担不起啊，我——”
“——小艳！”李胜男阻止了小艳接下来的话：“救都救了，算了。”
“胜男姐，我……”
小艳是最近才做这行的，她一开始有去找过正经的工作，但在和庄除了特定的娱乐场所以及客栈，所有的产业都在被打压，也招工，但只招男工，还是招有关系的，家里的米缸见底，为了她的孩子和丈夫，她迫不得已。
丈夫接受不了自己的无能，更痛恨小艳赚的铜板不干净。
小艳的丈夫不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卖身赚钱养自己，但可以接受别的女人卖身赚钱养他，只要老婆的头衔足够干净，那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
走的时候，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连米缸剩下的几粒米都给拿走了。
孩子是个女儿，他没要，留给小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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