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选女人的事儿，钱老爷子并没打算自己插手，而是让张氏自己去挑。
他相信，老婆子有这个能力，就像老妻自己嚷嚷的一样，张氏是当真在大户人家做过几年丫鬟的，看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的。
虽然张氏当时只是个烧火丫头，可再咋说，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挑个人还是能行的。
“老婆子，去吧，挑两个你瞧得上眼儿的，手脚麻利的妇人，回去了也能帮着你和儿媳妇们浆洗衣服，烧火做饭，收拾院子这些家里杂七杂八的活计。”
张氏应了一声，当真过上去了。
她的脚步十分轻快，那样子给人的感觉，活脱脱就是有些迫不及待。
二郎三郎两人，在后边强忍着笑意，低低交谈着。
“二哥，你看咱们阿奶呀，看起来心情不错呐。”
“那当然了，没听阿爷说吗？要买人来伺候阿奶呢。”
“那以后在家里，是不是再也吃不到阿奶亲自做的饭菜了啊？”
三郎说到这里，就有点兴致缺缺。
他的心里有点酸酸的，怎么回事儿？
张氏走过去，在几排妇人面前转来转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唉，这些妇人多大年龄的都有。
大的四五十岁，一脸老态，背都驼了。
年龄小的，也才几岁上下，甚至还没有小孙女儿看起来壮实，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怜。
张氏也知道，现在可不是她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自家也就是个普通人家，可没有闲钱买人回去供着，还是买年轻力壮会干活的好。
于是，她咬咬牙，甩掉脑子里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再次挑选起来。
这些人可怜又怎么样？自家能力有限，也不能帮天底下所有人的忙，还是消停的挑两个看得过眼的回去也就得了。
她在人群里挑挑拣拣，一会儿问上这个几句，一会儿又问上那个几句，那模样可不像是在挑选人，活像平时在村里头和那些爱扯老婆舌的妇人在东家长西家短的说八卦一样。
钱老爷子不停皱眉头，就连王牙人都一脸莫名。
这钱家婶子还真是的，知道的，她是在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想要来给人保媒拉纤呢，就差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问了。
直到最后，张氏终于选定了三个妇人。
这三个妇人，年岁都是三四十岁左右，不是特别大。
但一看面相，都是老实巴交的面相，长得也很是和气。
想到自家老头子只让自己挑上两个人，张氏便有些犯了难。
她觉得这三个都挺好，不论舍下去哪一个，都觉得有些可惜。
“老婆子，快着点啊，你当是在挑金镯子啊，咋那么多问题？”
张氏暗戳戳瞪了钱老爷子一眼，这还有外人在呢，况且还有两个小孙子在跟前，这老头子，就不能给她留些脸面吗？
“还是说你挑花眼了？”
唉，张氏叹息了一声，她张春花一辈子精明，咋就能犯那么蠢的错误？
她这是想择优买卖，要不然花同样的银子，买了一个不可信的回去，多赔本！
张氏无奈，只得回来，凑到钱老爷子耳边轻声说道，“老头子，还是你帮我拿拿主意吧，我看这三个都挺好，一时间是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取舍了。”
“都相中了？”
钱老爷子老神在在，张氏点点头。
“倒是都相中了，这三个人都是手脚麻利的，都是会过日子的，尤其是那个年轻一点的妇人，不但会做饭洗衣带孩子，还会绣花呢。”
张氏刚才看见了那妇人穿着的一双鞋，鞋面上绣着两朵杜鹃花，那模样惟妙惟肖，不比周举人家七婆子的手艺差。
之所以看中那个妇人，后来又和那个妇人说了几句话，就是因为那妇人的绣艺。
钱老爷子也看向张氏指的那个妇人，两个人嘀嘀咕咕似乎在商量着些什么。
那个妇人还以为是钱老爷子不想买自己了呢，不由就有些着急。
她刚才也是听见了的，这家人只想买两个仆妇，可现在挑出来三个，是必有一个会被刷掉的，所以她担心被刷掉的会是自己。
而且，她看钱老爷子和张氏两人面善，私心里还有事想要求张氏的。
如今见自己被买的希望，快要落空，妇人的心里不由就慌了神。
所以，她也顾不得许多，便做了坏规矩的事。
只见她几步便从一群人妇人中跑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张氏和钱老爷子跟前。
“这位大叔，婶子，你们就买了我吧。小妇人在这里给你们二老磕头，祝你们长命百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妇人几乎把自己会说的能说的吉祥话都说了一遍。
而且，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还不管不顾的朝地上磕着头。
她那动作，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是十分实诚。
就连站在跟前的张氏和钱老爷子两人，都能听到那妇人的脑袋，磕在地上发出的“砰砰”声。
两个人听着那动静，心里都替妇人疼的慌。
从妇人这几下子，就能看出这妇人是个实诚的，每一下都十分用力，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这——你你你，你还是先起来吧，有啥话，咱们起来说。”
“是啊，孩子，快起来吧，你这样，实在有些不妥，况且，你那头再磕下去，怕是脑袋都要出血了。”
这时，王少群和看门老头儿也走了过来，一左一右将这个妇人拉扯了起来。
“还有没有规矩！小心冲撞了贵客！回你的地方，站好，贵客还没发话，你怎么就擅自出声，再这么没规矩，小心晚上没饭吃。”
可即使王少群说这样恐吓的话，那妇人也是不停的往地上磕头。
直到钱老爷子发了话，让她起来好好说话，要不就不买她了，那个妇人才止了磕头的动作，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站了起来。
此时，她的额头上早已破皮，氤氲了丝丝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张氏都替着妇人疼得慌，这人也就比她大儿媳妇大上几岁，面相上也还年轻，要是一个弄不好，这额头上就得留下疤。
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被自家买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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