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林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死死站在原地，林孑用力也拖不动。
林孑视线扫过去，眉宇间又浮出冷来， “哥哥是怕屋里黑？想在外面叫我给你抹灰？？那哥哥要抗冻一点。”语气染上冷意。
也不顾沈琼林愿不愿意，径直去脱他外衣，沈琼林抬手欲阻止，面色隐忍，却被林孑一只手紧紧抓住手腕。
林孑迅速扒下他上衣外面那一层下人服，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中衣，中衣背面的血已经渗到身前。
看到沈琼林眼神中的抗拒，林孑眼眸微微波动，凝眸又去脱他里衣。此一刻，沈琼林蓦地抬起另一只手抓住林孑袖子，剧烈的动作引得他眉宇间痛苦波动。
“我真的——没事——”声音染上哀求。
林孑不知道沈琼林扭捏个什么，难道他是碍于身份不愿让她帮他上药？？
最后，还是沉下眼眸，低声道， “你的伤还是要紧的。”松开沈琼林手腕，两只手一齐去褪沈琼林中衣。
刚拉上去，明显感到沈琼林身子一僵，或许是因为冷得。
只露出一小片皮肤，林孑便看到他干瘦的胸膛上几个狰狞的烙铁深痕，心蓦地一提，眸光一闪，将衣服为他拉住， “哥哥，外面太冷了，你还是跟我去厨房上药吧，那里能亮些。”
余光扫过坐在地上的老翁，拉着沈琼林进厨房，又将那铲草木灰端进来。
门开着，点点光亮落进厨房。
林孑搬来一个小马扎叫沈琼林坐上去，随即自己也半蹲在地上，侧身挡住外面视线重新去褪沈琼林中衣。
沈琼林脸色晦暗，语气隐忍小声道， “将军，不要——”
林孑阴沉白了他一眼，小声， “闭嘴。”
解开沈琼林上半身衣裳，让他整个上身暴露在眼前。
沈琼林身子一抖，浑身汗毛直立，双手缩在身前，看上去任打任罚，整个人都有些空洞。
他瘦骨嶙峋，肋骨根根可见。前半身烙满一层又一层烙印，几乎没有一片光滑肌肤。林孑视线淡淡扫过，又落在他背后。
背后满是深深的刮痕，疤痕仿若无数条蜈蚣，狰狞又丑陋。看上去是受过严重梳刑，有些年份。
刮痕之上殷红的鞭痕交错，点点青紫布满整个背。此刻最醒目的还是背上两道血肉迷糊的锏伤，白骨森森。
沈琼林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浅嘶，紧张地微微一颤。
片刻，脊背传来粉末落下的微微触感，草木灰接触到伤口，又痒又痛。
“严重地方我不撒了，回去再看吧。”林孑淡淡道。
随即响起刺啦一长串声音，林孑撕下裙摆的白布做成布条，拿起来一圈一圈往沈琼林身上缠。一根手指在沈琼林身前摁住白布，另一只手环着他上半身慢慢缠着伤口。
沈琼林双眼一直皱眉紧闭着，感到身上的气息逐渐远离，这才缓缓张开眼皮。
入目便是林孑肃穆的一张脸，脸色阴沉。
沈琼林眸光闪了闪，直到林孑缠完最后一圈，视线这才朝虚空中看去。
几根有力的手指扯着白布在他身前打了个结。
林孑神情晦暗替沈琼林将里衣和外套穿上。一个人兀自蹲在阴影里好半天，又摁了片刻眉心，这才平淡站起来出厨房。站起来长裙已被撕成半裙。
走出门到屋门前坐着的老人跟前，蹲下恳求道： “阿翁，能给我哥哥一件衣裳吗？”
从怀中掏出自己那个银香囊，伸到老人跟前， “阿翁，您能把我们送进城吗？我这个物件算是给您的答谢。”
老翁的视线在林孑那枚银香囊上停留了片刻，粗声道，“都说了腿疼，走不了。”手一摆，示意林孑讲香囊收回去。
林孑眉头一蹙，面上心事重重。
进城的关隘沿途遍布，以她和沈琼林身上的伤必会被严加盘查，被揪出来是迟早的事。但若是有了掩护，就不一样了。以她现在这副模样，定不会让那些小兵联想到她的身份上去。
于是再次再门口恳求， “阿翁，求求你帮帮我吧。”
老翁还欲推辞，突然，正屋半掩的门被从里打开。
那老妪艰难把着门边，朝墙边坐的老翁道： “老头子，你就带两孩子去趟吧。都是小孩子家家，受了这么大苦你怎么忍心。”
老翁抬头回望拄门的老妪，眼神一片质疑，见老妪眼里一片疲惫，半晌，眼中的坚持渐渐瓦解。
不耐道： “老头子我还要去水塘里挑水，没有空——”像是闹脾气一样，语气还有些埋怨。
林孑见他眼里松动，立即道： “阿翁——我去挑。”
随即进厨房将两只空桶提出来，朝老妪和老翁点了点头便快速离去。
再回来时，院里三个人都坐在木墩子上，神色恹恹。沈琼林上衣换了件农家的灰白抹布衣裳。林孑别有深意望了眼沈琼林，不知她离去时发生了什么。
但显然她回来时大家都没有什么异样。
还想去再挑几桶水，但老妪立马急了，跺脚道， “老头子，快带孩子们去！”
见状，老翁无奈摇头，只得让几人在屋里等候。
林孑又提起桶去快速挑了两桶水，回来时老翁已经准备好车架。
拉车的正是野地里那头老黄牛。
牛背拴在一辆空架子车上。
见林孑回来，老翁淡淡扫了眼她，眼中有些不喜。
林孑知道自己被看透了，也不在意，径直将水桶提到厨房里倒进瓮里。这才出门。
老妪叮嘱了老翁许多。林孑与她牵手道谢。
半晌——这才准备启程。
老翁坐在车前赶牛，朝坐在车后的两人道： “你们两个，坐好，走了——”
林孑“嗯”一声，赶忙把住车边，沈琼林在她旁边坐着，林孑眼眸换上深思。
老翁赶牛赶得极慢。还没出村里，看到道旁有些青草，便将车停下。
人颤巍巍从车上走下来，喊道： “那——小五，你下来跟我给牛挑些草，再拾些柴火。”
林孑有些诧异，向道旁看了过去，一息，便跳下架子车下去。
老翁从车前卸下把镰刀，去道边上割草，叫林孑去野地里拾柴火。
林孑照做。捡柴拔草，很长一段时间后，衣服鞋上沾满冰霜污泥，林孑将草和柴火堆在道旁，向后望去。
沈琼林和牛车被落在很远的后面，他在车上朝她这边望。
老人片刻赶牛车过来，林孑低头将路边的湿柴禾和杂乱的稻草堆上去。转瞬又去和老翁挑草捡柴。
沈琼林在车上将林孑抱上来的柴和草整理到两边，都码地整整齐齐。
就这样，三人边捡木柴边慢慢往村外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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