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拾得神识不稳，昨日是小黑，今日不知又是谁，这么冲动，像是大脚！
竟然二话不说就闯进了云花寺。
苍耳飞身跃墙，去捉胖鸭子的翅膀。
拾得还以为苍耳跟他玩闹，竟然又往里逃，一下飞过影壁。
“拾得！回来！”她悄声喊。
角落里闪过什么，她扑过去。
抬头正看到一只灰鸽子，用翅膀沾了颜料，在屋梁上描绘着什么。
那灰鸽子受了惊吓，羽翅惊飞，往西去了。
紧接着，院落各处响起一片羽翅扇动的声音，一只接着一只的灰鸽子翩翩然望空而去。
七画圣？？
苍耳万没料到传说中的七画圣竟然是七只灰鸽子？！
望着空中飘然而下的几根灰色羽毛，她暗叹口气，这下闯祸了。
她往四处环视，想找找有没有留下来的灰鸽子，这才留意到寺庙的建筑。
巨大的飞天斗拱支撑着重檐的庑殿顶，单檐的歇山顶，各殿之间，以回廊相连，曲径通幽，虚实相错。
屋顶的檐角走兽，吞梁鸱吻，殿内的斗拱，撑梁小兽，各个面目栩栩如生，似乎眨眼间就要张口问她是何人，为何要来此处。
视线再往下，拱下的匾额，镂空的雕花窗，石制柱础，所有细节都考究无比。
就连寻常留意不到角落都刻画着各色吉祥纹样。
苍耳忍不住跨过门槛。
殿堂内双层高的木制造像，顶天立地，雕工精良，一双慈目睥睨众生。
更别说殿中彩绘，明媚夺目，画技精湛。
苍耳转来转去地欣赏，终于在西北角发现一处尚未填色的彩绘。
“谁！是谁不守规矩，擅闯云花寺！”门外有人吵吵而来。
“寺画未成，破了祥瑞！！”
“好不容易求得机缘。就差了一天！”
苍耳抱着拾得，望着忽然闯入的一群小和尚，不知如何是好。
拾得又嘎嘎嘎地一阵乱叫。
她一把掐住鸭子嘴。
和尚将她团团围住，不客气道：“你是何人！”
苍耳还没来得及开口，忽听门外又有人帮她解围：“错失机缘，不也是机缘。”
是那道她不喜欢的声音。
小和尚更来气了：“你又是谁？！随便说两句话，就想把这事翻篇了么？！不可能！七画圣十年未曾做画，这是我们云花寺天大的机缘。岂是你们三两句就能糊弄过去的！”
“对！七画圣作画，无人能及，所缺的西北角，无人敢继其色！”
“云悟方丈可在？”青崖望着一众面生的小和尚忽然问道。
“你是何人？竟然认得老衲？”
青崖回头看见一老僧。
那老僧长眉盖过了眼睛，他努力睁了睁眼睛，眼角竟然沁出水汽。
“大，大皇子？”
“云悟方丈竟然还认得青崖。”青崖下意识地垂头，仓皇遇故人，他忽然不知该如何面对。
皇子…现在的他，算什么皇子。
就连这云花寺都不再属于大越。
“真的是你。世人都说斯人已去，偏生老衲不信。大越青崖皇子，何等意气风发的人物怎么可能…”
“方丈，别再说了。青崖早已不是皇子。大越也不是从前的大越。”
“莫要胡说。大越百姓还盼着皇子回去，救他们于水火。”
几个小和尚退到一旁，交头接耳。
“他是大越皇子？”
“大皇子不是被妖兽咬死了么？尸骨无存。就连天师府都整个覆灭了。”
“对啊，仙山灵墟眨眼间变为妖山。”
“他若是皇子…那大越还有救么？”
青崖和方丈拜别。
“方丈，西北角这处，是否要找人再补色？”
“你说的对，万事无全，残缺就是机缘的一部分。我云花寺的福报还在后头。”云悟方丈望着青崖，云淡风轻道。
苍耳抱着拾得默默走在青崖后头。
拾得张开嘴，伸着长脖子就要咬青崖。
苍耳赶紧又捏住他的嘴。
“谢谢。”她低声道谢。
青崖只点了点头。
“你…可以说话的。”
青崖还是沉默不语。
“你是大越的皇子？”
“你叫青崖？”
苍耳对着青崖“自言自语”。
“那我以后，叫你青崖好不好？”
青崖看她冲着自己甜甜地笑。一瞬间仿佛时光交错。
她是三尾的灵狐，而他，是大越皇子。
二人恍惚间，天边忽飞过一群鸟。
阳光下闪耀七色光华。
苍耳手搭凉棚望着翩然远去的鸟，觉得眼熟。
空中忽闪过一个光点，越飞越近。
她下意识地伸手，那七色尾羽的鸟在空中旋绕一圈，落定在她手臂上。
愣神的功夫，苍耳意识到：这鸟认识她！
只是，她不记得了。
青崖更是惊讶地看着忽然出现的七彩灵鸟。
正是他亲手送给苍耳的那一只，倒挂怜么凤。
他怅然若失地苦笑一声。
苍耳振臂，灵鸟一飞冲天，她忽透过鸟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见还在滩涂边呼呼大睡的木招摇和老九。
两人早就滚成了一团，睡得四仰八叉。
灵鸟在她头顶转悠一圈，飞远了。再飞回来时，身后跟着七只灰鸽子。
灰鸽子落定在苍耳面前，幻化成七个男人。
“你是凤儿的主人？”其中一个开口问道。
“凤儿？”苍耳疑惑，听男人肩膀上的灵鸟叫了叫。她伸手朝灵鸟指了指。
男人点头。
“是…吧。”她不是很肯定。
“方才找我们，是否想让我们弟兄七人为你们施彩布绘？”画圣开门见山。
“的确想请七画圣前往招摇山。可是…方才因我误闯，打扰了各位作画。云花寺内西北角尚留…”
男人打断他：“机缘已尽，便是天意。我们不会再踏足云花寺。但可以答应你，为招摇作画，只不过，我们有一请求，请你允诺凤儿自由。”
“她本来就是自由的。”
男人望着苍耳，有点不相信。
“你契约了她，就是她的主人。她一辈子都只能听你的话。你让她去死，她都只能舍去性命。就像你身后这人，他也是你的所有物。奴隶也好，被契约的妖兽也罢。何来自由？”
苍耳摇头：“我虽不记得自己何时契约的凤儿，但我想，我契约她，并不想将她困在身边。她是自由的。”
七彩灵鸟忽展翅从男人的肩膀上飞跳至苍耳的头上。
男人似乎很是意外：“凤儿真的喜欢你。既是如此，机缘到时，我们便会前往招摇。你说得对，凤儿是自由的。她愿意跟着我们，便跟着我们。同样的，她若想跟着你，便也能跟着你。”
话音刚落，七画圣又变成七只灰鸽子，展翅而去。
苍耳伸手逗弄头顶上多出来的鸟儿：“你真不跟七画圣走？”说着话，顺手便摸出颗小小的精气珠抛了出去。
凤儿熟门熟路地接住，心满意足地蹭了蹭苍耳，还连连叫了好几声。
“我还真契约过你。”
苍耳听懂了凤儿的话。
只有主人才能听懂契约兽的兽语。
不仅是凤儿，庸国和越国境内，还有不少她契约的灵鸟。
看来，她在凡界历劫时，还真做了不少事。
凤儿吃了精气珠，欢天喜地飞往青崖的方向，熟门熟路地盯梢去了。
苍耳视线跟随凤儿，落到青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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