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的钗子才是翠玉竹，我才能判断她是拆夕夕。”
“可你……一个分辨不出玉石样式，将她戴着的翠玉竹认作玉石钗子的人，为什么斩钉截铁地认为她就是拆夕夕，认为她手腕上的玉镯是翠玉竹呢？”
说到这，凌月迟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嘴角：
“因为你提前见过她，所以先入为主了。”
1号侧过脸：“就只是因为这些原因，我只是……”
凌月迟抿了抿嘴，将他的脸掰正，直视他的眼睛：
“在包厢时，你在门口我在沙发，我们距离很远，邀请玉牌的传送范围没有那么大，正常来说不会把你还有夏微风一起带过去，所以我想是……”
注意到他眼底逐渐浓稠的晦暗，凌月迟唇边的笑容更胜：
“因为你也有一块邀请玉牌。”
“我即便没有找到拆夕夕得到玉牌，也会因为你的邀请玉牌来到诡市。”
1号垂下眼帘，目光闪烁：“我是偶然带着……但……”
凌月迟并不准备等他的回答，不愧是人偶，他们撒谎的样子也如此相似。
他的表情好像在说，等他编一个答案。
她打断1号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这么多追杀你的魔族在此，我猜并不是因为你，而是霏跃音引来的是吗？”
“我击杀魔修的时候，使用过化灵混元阵，我确定那种程度的精神创伤，普通修士不可能存活，更不要说她才是一个小小金丹，除非她也修炼了夺取身体的精神类功法。”
“所以，她会出现在这里，要和你会合，答案也显而易见了。”
“总不能是她要夺走你的身体吧？从她的反应来看，她不知道夜无渊有人偶。”
冷白的光倾斜而下，光斑落在凌月迟的额角，随后不堪重负地滚落在1号躲闪的眼眶。
凌月迟像捧起一块宝石，手指抬高他脸颊，呼出的气息温暖而轻柔，她的声音却阴冷平静，仿佛高台上的审判官，宣布最后的判决：
“所以她的目标只有可能是我。”
沉默。
对上凌月迟的眼睛，1号觉得心脏像水面上的救生圈，沉沉浮浮，不停漏气。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唇瓣不自觉地张了一下：
“你明知道这是陷阱为什么还要跳进来，不怕吗？”
凌月迟：“怕啊，我可怕了。但我需要生骨丹，我要恢复实力，就算你们给的消息是假的，我也相信我能找到真正的生骨丹。”
“这是凭我自己决定的，无论谁都无法阻拦我，包括你。”
1号：“那你全都告诉我，就不怕我现在……”
吞下生骨丹，杀了你？
“你会吗？”凌月迟反而嗤笑了一声，“你们需要我的庇护，不然也不会选择夺取身体，现在不管是杀了我还是杀了霏跃音，对你们来说都是功亏一篑，不是吗？”
“所以你需要把外面的魔族干掉，夺回霏跃音，才轮到我不是吗？”
“……”1号微微地闭上了眼，凌月迟说的没错，现在杀了凌月迟没有意义。
凌跃迟歪了歪头：“还有什么问题吗？乖乖吞下生骨丹，救走霏跃音，这不是最正确的选择吗？犹豫什么呢？”
1号肩膀完全放松下去，湿润的眼里晦暗不明：
“阿月，你完全可以早早地杀了我，抛弃掉我，那样你也不会陷入困境，为什么要让我活到现在？”
系统：“宿主，其实我也很好奇，根据我的判断，早早杀了他是最好的。”
凌月迟舔了舔唇角，她感到汹涌的东西在身体里盘踞：
“即便这样，我还是有一件事不理解，你到底为什么三番五次地延长计划，阻住我‘好意’的推动？”
“这好像和夜无渊的计划不太一样吧，1号。”
从他小心地保护凌月迟，到他不阻止凌月迟殴打小男孩，再到他偷偷放弃汇合，突然跑到这找紫灵芝，最后到他不愿吃生骨丹。
他想要夺取凌月迟的身体，自然是她受伤，状态不好才会更有益。
他的机会很多，包括凌月迟炼丹的时候，修炼的时候，甚至是现在。
她不相信1号会失手丢失这么多的机会。
除非，他在故意放水。
所以……
凌月迟死死地看着他，好像要将他的一切都看穿：
“能告诉我原因吗？”
细碎的刘海遮住了脸颊，1号的掌心早已一片冰凉，他好像被一层一层剥开的洋葱，剩下最后一片光秃秃的内芯：
“……我觉得你，好奇怪。”
1号缓缓地，将凌月迟的手放在心口，那微弱的心脏正在惨淡地跳动。
明明他就在旁边，她为什么不要求他帮助，硬吃虫修的伤害？
明明他也在旁边，为什么不问他有没有办法进入诡市？
明明他并不痛，为什么要在他受伤后，给他丹药？
想要观察她。
想知道人类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夜无渊把他放在凌月迟的身边，一个是监视，还有一个是保护。
同时也是因为，承受痛苦他很擅长。
夜无渊曾有一段极度荒唐绝望的时间，那暗无天日的经历让他陷在沼泽里，犹如一具尸体，在脏水里泡得发白。
他需要一个激烈的宣泄口。
于是1号就这样出现了。
“所有痛苦的，悲哀的，绝望的感情都交给我。”
他将夜无渊一点一点地带离那里，如同夜无渊的影子。
夜无渊没有那么善于自控。
他能坚持过合欢丹的药力，一点一点地维持理智，是因为1号沉默地接收欲望。
夜无渊习惯将痛苦的感情交付给他。
魔族的夺权异常残酷，他们需要一个麻木的，冷静的，心狠手辣的，游戏人生的少主。
悲哀，痛苦，揪心，绝望，压抑，崩溃。
这些情感就像水池底的泥沙。
夜无渊触碰不到的污秽，会交给1号处理。
和夜无渊不同，他很擅长，
这没有什么可生气，因为他自泥潭而生，他很擅长。
所以，当他接收到夜无渊对凌月迟的感情时，他没有生气。
1号拽着凌月迟的掌心微微发烫。
他没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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